元湘离开后,布政使府邸看似一切都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内院里贴身伺候主子们的人才清楚,府里其实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往日最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顾朝对衣裳首饰似乎没了兴趣。年底正是各种应酬最多的时节,她也根本不理会,每日除了一早一晚去向老夫人请安,她几乎不出朝云院。
元徵不知道是不是公事太忙的原因,内院里很难见到见到他的身影,老夫人难得到府里来,却又是个喜静的性子,加之天气渐渐寒凉,也不常出来走动。
唯有刚进府不久的豆豆十分活泼好动,花园里,假山上,湖水边,处处都可以见到她的小身影。
布政使府邸占地十分广阔,空院子很多,府里主子又少,元徵便择了一处临湖的院子给作为豆豆的居处,这里虽不如湘颐院宽敞奢华,但风景格外秀丽,湖边一排垂杨柳婷婷袅袅,院里几株棠梨,每到花开时节纷飞若雪,美不胜收。
院子从建起来后便没有人居住过,一应题跋皆无,还不等状元出身的元徵题名,豆豆自己找了个小木牌牌,学着别的院落的样子,给自己的院子题了个名字——豆豆居。
豆豆字本来就写得很差,大字就更不用提了。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最终还是跑到父亲那里,求他重新给写了一遍,不过元徵依旧被她坚持用的院名弄得哭笑不得。
元府中仆从上百,并非每一个都是主子的心腹,豆豆的身份大部分人并不清楚。难免就有许多不明真相的下人,私底下对突然出现的这位二姑娘的来历议论纷纷。
所幸豆豆的长相摆在那里,那些人倒也没敢想偏了去,不过夫人不是十分待见这位二姑娘倒是显而易见的。
于是另一种说法在下人们中间传开了,二姑娘和大姑娘命相相克,甫一出世便被送到外面去养,要不怎的她一回来大姑娘又被送走了?
豆豆年纪小,又没有在宅门里生活过,根本不懂得打赏下人拉拢人心那一套,赵妈妈比她也强不了多少,况且她手头的银钱有限,就是全部打赏出去府里的那些人也未必看得上。
竹君则不然,虽然年纪也不过十三岁,却从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吴妈妈在她们这些丫鬟身上是下过功夫调教的,对宅门里的这些事情都清楚得很,见那些人慢待姑娘,便抽了个空来到老夫人院子里。
老夫人本想在元湘离开后便带着豆豆回庄子里的,可看着儿子府里实在太过冷清,又想着豆豆刚认了父母,也该培养一下感情,便答应元徵多住些时日。
竹君随着梅香走进柏瑞堂,只见老夫人午歇刚起,吴妈妈正在伺候她梳头,便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并不敢出声打扰。
老夫人从铜镜里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拿起一根玉簪在头上比划了一下道:“竹君丫头,沅姐儿屋里一切还好?”
“回老夫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姑娘对院子很满意。只是……”竹君知道府里的大管事谢福夫妻俩都是老夫人的人,还是没敢说得太过直白。
“下人们不好使唤?”老夫人说着示意吴妈妈把簪子替她插上,“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哪个府里都有几个刁奴。沅姐儿年纪小,赵四家的没经过事儿,遇到这些事都是难免的,我要是出面解决起来是容易,但她们永远都成长不起来。”
“那奴婢去提醒赵妈妈几句?”竹君小声道。
老夫人略微沉吟了片刻道:“沅姐儿她们这次来得匆忙,蕙娘肯定是顾不上安排周全的,想必赵四家的身边定然没有准备这一份打赏下人的银子。”
吴妈妈心领神会道:“老夫人,要不奴婢给竹君取些碎银子,让她在二姑娘和赵四家的面前做上那么几次,私底下再指点几句,以二姑娘的聪明劲儿,很快便能想明白了。”
老夫人笑道:“办法倒是不错,不过沅姐儿到底会怎么想咱们还真猜不到,竹君先照翠姑说的去做吧!”
“是。”竹君和吴妈妈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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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最近不回内院倒真不是和顾朝闹情绪,也不是衙门里的公事忙到让他连家都顾不上,而是最近京城频频有消息传来。
他本就是侯府公子,中状元后又在翰林院待过几年,为人豪爽善交际,虽然离京近十年,论起京中人脉和消息灵通的程度却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大哥靖南侯元敬。
最近的消息证实,他当初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皇帝属意的继承人不是废太子宇文昊,更不是那些成王、魏王、赵王、汉王……老爷子看中的储君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晋王宇文昭!
元徵把刚收到的密信扔在桌上,双手抱头靠在椅背上舒服地眯起眼睛,内心深处不是不得意的,因为他在十八岁那年就已经看清楚了这一点,料定的储君非宇文昭莫属。
然而……想明白了又能怎样?自古皇室中人为了那把龙椅都是六亲不认,宇文家的人同样心狠手辣,宇文昭更是个中翘楚,虽然在一众皇子中就属他和自己交情最好,然而,一旦他做了皇帝,又会把自己置于何地呢?
何况……还有那位晋王妃裴廷瑜,一旦晋王登基她必为皇后,沅儿又该何去何从?
元徵眉头紧锁,当初不过事涉晋王妃蕙娘便不敢在信中说得太清楚,如今这件事就是无解。
罢了,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得太多又有何用?以陛下的脾气,既然决定立储,朝中必然会有一番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