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廷琰怒气冲冲回到威远侯府,一路迈开大步走到了夕霞院。
刚踏进院门,远远就听见暖阁里传出了愉悦的说笑声,他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守在廊下的丫鬟婆子们刚想过来行礼问安,他摆摆手止住了她们的动作。
他放轻脚步靠近了暖阁。
原来被孤立的从来只有他一个人,妻子儿女一直过得都是欢乐的。
裴锦程年满十八岁,已经开始领了差事,裴锦弘却还在国子监里读书。
两人平日里也都很忙碌,有时十天半月也难凑在一起说几句整话。
午间更是很少有机会回府用饭,没想到今日却全都窝在了他们母亲的院子里。
而且,听他们说笑的内容……
“沅儿,你总算知道心疼二哥了,今日的菜明显比昨日的合口。”
“娘,二哥一辈子只会吃京菜,根本不懂得欣赏。还是大哥最好,我做什么他都说好吃,二哥最讨厌了!”
“哎——大哥,你说说看,昨日沅儿做的全是江南口味的菜,是不是有些淡了?”
“只要是妹妹做的,什么都是最好吃的。”
“大哥,我平日怎的没发现你还是个马屁精……”
“哈哈……”
暖阁里传出一阵阵的欢笑。
顾夕的笑声柔婉,豆豆的笑声清脆,裴家兄弟一个温和一个清越,不用看都能想象出屋子里是怎样一幅其乐融融的画卷。
裴廷琰的怒火就这么被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酸涩。
锦程和锦弘从小接受的是最严格的教养,向来行止有度。
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兄弟俩,居然会在用饭的时候这般放纵。
顾夕疼爱孩子没得说,但对他们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尤其是两个儿子,否则他们在京里怎会有那么好的名声?
可今日,就因为同元沅在一起,母子三人竟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和那些升斗小民有什么区别?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一家人像这样相处似乎更有味道,光是听一听都觉得心里热烘烘的。
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外人也看不见。
对他的耳朵造成最大冲击力的是两个儿子方才对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他们现在吃的饭菜,乃至于过去这几日吃的饭菜全都是元沅那个丫头亲手做的?
也就是说最近七里送到吏部衙门的午饭是他裴廷琰的女儿亲手做的!
元宗之!
元沅!
他们是不是要把自己气死才罢休!
在他印象中,高门贵女懂厨艺的不在少数,但也只是懂而已,真正愿意洗手作羹汤的毕竟少之又少。
这就是元宗之所谓的疼爱元沅?
要是真的疼爱,怎舍得让她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辛苦给他准备吃食!
简直岂有此理!
此时的裴廷琰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几乎丧失了理智。
或者说他接受不了女儿对元徵那么好,忍不住给这份好上强加了一个理由。
肯定是元宗之妒忌自己娶了阿夕,所以把元沅当粗使丫鬟使唤,以此达到报复自己的目的。
一定是这样的!
这样一想,裴廷琰心里稍微舒服了点,只要自己用心对女儿好,迟早会把元宗之摁下去。
他伸手推开了暖阁的门,只见里面只有顾夕母子四人,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留。
黄花梨木圆桌上摆放着十几个盘子,里面的菜肴已经被吃得七零八落,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了。
裴锦程的表现还算中规中矩,只是脸上的笑容稍微放纵了些。
裴锦弘则是吃得满嘴流油,人歪歪扭扭地坐在椅子上,简直没有个正形儿。
见本该在衙门里办公事的父亲突然出现在暖阁门口,裴家兄弟俩赶紧收敛了形容站了起来。
裴锦程表现还算自然,裴锦弘却恨不能把脑袋缩回衣领中去。
看来父亲大人在哥哥们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嘛!
豆豆也站起身来,立在裴锦程身侧。
顾夕慢悠悠走到裴廷琰身边笑道:“侯爷今日回来得挺早,衙门里不忙么?”
裴廷琰瞪了裴锦弘一眼,这才看向顾夕:“夫人这里好生热闹,有什么好吃的可否赏为夫一口?”
顾夕略带惊讶道:“都这个时辰了,侯爷竟还没有用饭?”
丈夫心里不高兴她自然能看得出来。
但任凭顾夕在再聪明,她也猜不到裴廷琰不高兴的真正原因。
大约是看见他们母子几人热热闹闹用饭,他却没能赶上,所以吃醋了。
三十大几的男人竟然这么小心眼,和自己的妻子儿女吃的哪门子的干醋!
果然只听裴廷琰酸溜溜道:“夫人没见我嘴角长燎泡了么,衙门里那些饭菜如何吃得下去。”
顾夕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居然还学会撒娇了!
她转头对暖阁外唤了一声:“点翠!”
点翠立刻走进来福了福身:“夫人。”
顾夕道:“你去小厨房,吩咐灶上熬些白米粥,再做几道清淡些的小菜,一会儿给侯爷送过来。”
不等点翠应答,裴廷琰一摆手道:“不用了。”
白米粥!清淡的小菜!
这和他方才在衙门里吃的有什么区别?他有病才回来吃这个!
顾夕不明所以道:“侯爷不是说想吃东西吗,你这嘴角都长燎泡了,还想什么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可不得吃得清淡些。”
裴廷琰忍了忍气道:“白米粥就白米粥,但我要吃沅儿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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