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得那老王一边关门一边道:“呸呸呸,什么孤儿寡母,也不知道说点吉利的话。咱们都已经熬过来了,怕什么!外头都是死人,哪里还有活着的人?今天知州大人给大家发的陈米还有多少?我听张哥说明日咱们知州大人可又要开仓放米了,这回每家每户还有二斤眉毛肉呢!可够我们吃一阵子了,将就过个年,明日听知州大人的,开始将外边清洗干净,这一年也就翻篇了......”
宋弥尔越听越糊涂,不是说这知州草菅人命?怎么又要开仓放粮?
那头老王和他媳妇已经进了屋子,眼下要么进去打草惊蛇,逼问老王知州在什么地方,要么就天寒地冻地在这外边候着,就是宋弥尔肯,朱律恐怕也是不肯宋弥尔在外头这般等着。
阿影在此又不好说话。
宋弥尔心中权衡,转头问阿影:“阿影姑娘,依你之见,我们是不是该进去问问那个姓王的百姓?”
宋弥尔话中并无他意,倒是阿影听见百姓二字脸上一热,刚刚在林中自己信誓旦旦说兖州百姓尽被屠戮,如今这些百姓却好端端地活着,当真是打了自己的脸。她此刻也有了几分犹豫,原本自己义愤填膺,信誓旦旦地说这兖州知州多么地丧尽天良,可眼下这些人不都好好活着?听那老王的语气,似乎对这兖州知州还有些感恩戴德?可是若是如此,那外头那些死人,那些鲜血又是怎么回事?
她踟蹰片刻:“不若......咱们在此等着,端看这后头还有些什么玄机,若是这般贸贸然冲出去,万一这是个陷阱,岂不是正中下怀?”
她的话还没说完,朱律就急了:“等什么等啊,要等你等!这天寒地冻的,你让我家主子在这里候着?!”
阿影脸也沉了下来:“若是二位姑娘不愿意等,在下也不勉强,这兖州十里八乡,如今死了这么多人,多的是没人住的空房子,你们且进去住着啊。”
这话听着可是晦气,朱律提一口气就要争辩,宋弥尔在前头清了清嗓子:“行了啊,大半夜的,再吵两句咱们也不用找地方住也不能候这儿等了,所有人都被你们吵醒了。”
朱律乖觉地闭了嘴,阿影也下意识缩了缩头,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干嘛这般怕这个姓宋的姑娘?可都过了一会再添几句狠话似乎也不太对,她闷声闷气地问:“那宋姑娘觉得我们眼下该是如何?”
眼瞧着那老王的屋子已经熄了庭前两盏灯,只留卧房灯火隐约,宋弥尔抽出匕首在自己腿上来回擦拭两下:“走吧,等在这里我看也等不出个什么名堂。此事蹊跷得很,我看倒不如进去问个究竟。到时候,还麻烦阿影姑娘顾看一下老王的妇人,也方便我们问话。”
阿影怔了怔,竟是下意识地便点头,服从了宋弥尔的安排。
不过是普通平民百姓的屋子,哪里有什么护卫和障碍,三个人轻轻松松便进了院子,摸到卧房下头,等到老王吹了灯,下一刻,宋弥尔三人便闯了进去。
阿影先发制人,挟持了老王的媳妇,恶声恶气:“别出声!别喊人!咱们就是问几个问题,如若不然,明年今日,你就等着给你和你夫人上香吧!”
那老王哪里还敢辩什么两个人今日倘若都死了,明年是没法给自己上香的话,哆哆嗦嗦地点头,有反应过来黑暗中他点头也看不到,摸索着边下床边说:“几位、几位侠士,可否,可否允许在下点个灯?莫要、莫要伤害我夫人。”
黑暗中寂静无声,老王也当他们应允了,趿拉着鞋就去摸灯罩,脚在床边的花架上一绊,差点摔一跤,老王媳妇哭着惊呼:“当家的,你小心点啊!灯架子在床的左边......”
“呲啦”一声,灯亮了,老王转头一看,竟是三位姑娘,这害怕的心不禁放了放,也没那么惊惧了,提一口气,本想好好讲讲道理,女人嘛,最容易心软,可拿着匕首划在他夫人脖子上的那位,似乎知晓了他的心思,匕首轻轻一动,他夫人脖子上就多了一条血痕,“别耍花样,别胡乱动心思,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老王脚一下就软了,扶着灯架,“你说,你们说,我,我一定知不无言,言无不尽,只要别伤害我夫人......”
“倒还是有几分良心。”阿影轻笑。
朱律找了个高脚凳,用袖子擦了擦,宋弥尔便往上一坐,“这位——”
“哎,我姓王,您叫我王福才就成!”王福才忙着回答,也不知为何,坐着这位姑娘瞧着不怎么出众,明明看着比持刀的那位女侠要和善多了,可她一开口,自己就怕得很,总觉得比在知州大人面前还要害怕些。
宋弥尔在王福才和他夫人面上转了一圈,才又问道:“王福才,我且问你,如今你们兖州知州姓甚名谁?”
王福才一愣,“知州大人......三位姑、侠士莫不是外地人?咱们知州大人姓马,这个名讳嘛,小的实在是不方便说......”
阿影冷笑一声:“都这时候了,你还要维护着你们的马大人?!”那匕首在王福才夫人的脖颈上慢慢磨过,一道血从上头流进了他夫人衣襟里头。
“我说我说我说!”王福才急了,“你们别伤害我夫人啊!”
宋弥尔瞧了阿影一眼,但并未出声阻止。
“马大人名马江,表字是什么,小人确实不知了。”
“那我且问你,为何你们兖州城里头,满地都是鲜血,死了这么多人,可都是你们马大人杀的?而你们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