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 树影婆娑。
仗着内功加体, 不畏冰寒,也不知何时成了习惯,杨康总喜与徐哲一同站在屋外树下, 若有一轮明月高悬,月色皎洁, 气氛正好,便是再好不过。
下午时, 徐哲不过简单一问, 问那郭靖:过儿教的如何啊?
徐哲知杨康心思狡黠,而他又是当真关心这两人的关系如何,因此, 这种问题, 比起在私下询问杨康,不如直接问那耿直老实的靖哥哥, 来的更有保障一些。
但若更具体的——
嗯, 先关心一下自家徒儿。
“康儿,经过这三十余天,你说你对那本以为早已融会贯通的知识,又新有所得,不如先与我细说一番, 这个‘新’又‘新’在何处?”
月色之下,敷了张农民面皮的少年郎容貌平平,甚至有些丑陋, 但他的站姿仪态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写意贵气,甚至可以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那张不好看的脸。
杨康点头应是,将这半月所得,一一讲给徐哲。
四周无纸无笔,杨康便折一树枝在手,继而扫摆而跪,单膝支地。
以地为纸,以枝为笔,以土为墨,将那数月之前,徐哲给他出的阵法难题,又说出了好几种新的解法。
徐哲同样扫摆而蹲,寂静寒夜,月色便是那最好的烛火。
杨康将他之所想娓娓道来,徐哲倒是越听越心惊。
有一些,是他早都想到,但杨康之前不曾提到的。
而有一些,却是连他都从未想过的思路。
因此,这次的交谈,便不似那晚在西湖一般,皆是杨康细讲,徐哲静听的模样。
徐哲面色微凝,随着杨康所言,听的愈发认真,时不时的便忽然出声,道声“且慢”,顺着杨康的思路,思索些许,再道声“继续”。
杨康自然也察觉了其中区别,虽是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禁得意,又万分高兴,能让姐姐露出这般的思索神色,近十年来,可谓是前所未有。
……总有一种自己终于在某方面不逊于姐姐、甚至有可能超过姐姐的感觉了呢。
小王爷心中高兴,讲解的也越是灵活细致。
兵法道理不再是死的,在杨康的口中手中,皆有了七魂六魄,成了活的。
这一讲,就是将近一个时辰。
杨康说的口干舌燥。
待他终于将“新”尽数讲完时,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他单膝跪了许久,双腿皆有些麻木。
他是如此,徐哲又如何不是。
告一段落,皆想起身的两人视线相迎,不禁面色一愣,又齐齐轻笑出声。
那青衫女子掩嘴轻笑。
那粗布男子莞尔低笑。
两人这般笑了一会,待双腿不再麻木,才齐齐起身。
杨康心中得意,不免主动问道:“姐姐,我这‘新’,新的如何?”
徐哲是真的服气了,他的眼底漫起欣慰,多少体会到了点黄药师看到他出息了时的感受,由衷赞赏道:“康儿,很好、极其好、非常的好——你这‘新’,可当真是超乎我意料的好。”
从未被徐哲如此直白的赞赏过,虽然本就存了讨夸奖的心思,杨康却也不由一怔,然后用手半遮住脸,耳根有些泛起了红。
在月色下的姐姐……哪怕不染胭脂,却还是如斯美好,美好的如此的心惊动魄。
姐姐…
姐姐……
姐姐………
杨康不禁在嘴中轻呢三声,但想起下午之景,与心中闪过的错愕猜想,那眸中的羞与喜,还是在转眼间就被他给掩盖了下去。
戴了一张假人面皮的小王爷迟疑着,是否要问。
但正在他迟疑之时,那青衫女子却又主动的提出了其他的问题。
徐哲关心的,可不止是杨康学的怎么样。
比起一个人可以学什么、可以学会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他在想什么、他想用他学会的事情去做些什么、他能用他学会的事情去做些什么。
这也是他专门让杨康和郭靖接触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于是,徐哲又问道。
“康儿,说完你,再与我详细的说说那郭靖可好?”
心思萦绕百遍,已然升至唇边的小王爷一愣,被这发问给问了个措手不及。
但他愣神过后,还是迅速的恢复了从容,仍然笑答——面对着姐姐时,他鲜有不笑的时候。
“自然,毕竟是姐姐胞弟的徒弟,加上那徐哲师傅又不能再来大漠,姐姐想要多了解一些,自然不为过。”
于是,杨康又详细的与徐哲说起了这三十余日来,他与郭靖相处教导的种种。
这其中不乏夸奖。
那人虽然笨,却真的是个朴实刻苦的,你让他做什么,他绝对不会有二心,你让他向北走,去那北边的草原拔一根草,他绝对不会就近的弯下腰,去拔他身边的那根草,哪怕两根草其实长的并无差异。
而且,当真如姐姐所说,在康儿换了几种方式之后,那郭靖当真对其中几种有所感知,宛如紫微星降,突然开窍,立马就有了不浅的见解,可是让康儿大吃了一惊。
他对朋友也当真负责,见我教他许多,又是他师傅的姐姐的徒弟,还是从中原来的“外人”,就算不小心有了纠纷,而他又长久居住在蒙古,却也不让康儿被那些蒙古人说上半句坏话,护人护的可紧。
而在夸完之后,也不乏批评。
那些愚笨、笨死了、老实人、太憨厚的评价暂且不说——
徐哲终于听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