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许多见所未见的大妖都拼命奔逃,杜子腾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抵御的重大变故。他自问实力不敢与那些看起来就十分恐怖的大妖相比,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可杜子腾要跑之时,那狼妖看到遍地的同伴尸首,忽然发出一声厉嚎,然后竟是毫不犹豫地朝杜子腾奔来!
杜子腾先是一怔,在几个闪避之后,心中骂娘,这狼妖竟在这要命的关头还和他杠上了!
可当对方以命相搏之时,杜子腾却不敢不应,如果不应,只怕他立时就会毙命当场!
在这万族逃命奔腾的背景下,一人一妖再次陷入苦战,一个想逃,一个死战,最终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僵局中,没有一个能解脱。
当隐隐的远方那恐怖的感觉传来之时,杜子腾双目中隐隐有凶厉的血光燃起,被逼至生存极限的杜子腾在这一刻,几乎是豁出了性命,将自己对于妖族结构、妖力的理解发挥到了极限!
不知不觉间,那些再次被杜子腾召出的妖灵器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升腾到半空。
那狼妖何尝没有感知到远方的危险,可是,眼前这敌人是它牺牲了十余位同族的性命发了誓一定要留下的!如果就这样轻易放走对方又怎么对得起那些甘愿献祭自己命核、将所有希望全部托付给自己的同族?
挨了对方一记重击的杜子腾翻身爬起,他只冷冷抬手揩了一把嘴角蜿蜒的鲜血痕迹,看着对方拖着那条被斩到深可露骨伤痕的后腿,眯起了眼睛:“既然你想同归于尽,那就看看有没有命能留下我的命吧!”
这一刻,天地、山川、远处传来的恐怖波动、四野中逃离一空的妖族们留下的死寂氛围、还有眼前这只咬紧牙颌凶光毕露的狼妖都在杜子腾识海中勾勒出一道道清晰的线条。
渐渐地,奇异般地,眼前一切就好像褪去所有颜色一样,只余下世间最本源的道法印迹,化为线条越来越清晰:那狼妖的位置只在识海中印刻下妖族结构的纹路、还有那纹路中随着它呼吸而奔涌的妖力印迹;四周死寂的氛围、远处传来的波动都化作一条条清晰明确的轨迹在自己的识海中那样清晰;甚至头顶的天空、四周的山川,渐渐地,好像一切蔚蓝、碧绿、云白的表象都渐渐褪去,那隐藏在所有表象之下不可见的真实大道渐渐显露痕迹……
这一刻的杜子腾就这样第一次、不凭借小木棒的帮助进入了“洞真”之境,破除世间万物的表象,洞察一切表象之下的真实。
曾经在横霄剑派第二重仙凡堑之下,即将进入剑冢之时,杜子腾借助小木棒之力亦曾进入此境,将剑冢中一切名剑投影之后的真实悉数洞察——那是一柄柄名剑英灵残存下来的些许印迹而已,是借着这洞真之力,杜子腾最后才能闯过仙凡堑进入剑阁,令小木棒认主;
曾经在霄河中、漩镜塔前,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神文的杜子腾亦是借助小木棒之力,进入洞真之境,才能真正洞察到神文之下的真正韵律,将其一一拓印,令自己对于符文的理解真正登堂入室;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三次走入洞真之境,却是在手中没有小木棒,面临生死存亡之机时,受到这诡异世界中那么妖族结构的灵感激发,将自己所有潜力逼至极限,才进入了洞真之境。
现在的杜子腾或许还不知道无需小木棒之助能自主进入洞真之境意味着什么,至少现在,在洞真之境下,眼前的战局不再相同。
这一刻,狼妖的一切都在“洞真”之境下无所遁形,每一次狼妖的攻击之前,那为发起攻击而鼓荡的灵力波动都会忠实地投映在杜子腾的识海中。
这只几乎搏尽一切、甚至做好同归于尽准备的狼妖却是越来越惊恐。它的每一次攻击,不论是从哪一个角度、不论是哪一种妖术、不论是强大还是隐蔽,每一次,竟然都被对方轻易地闪避了!
这几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形。
这只狼妖甚至觉得,它的每一次攻击都已经超越了自己过往的极限,每一次攻击它都已经竭尽全力地在融合同族命核中的妖力,都已经超越过往每一次的力量。
可是,杜子腾的身形宁定如恒,只有轻轻松松的迈步。
是的,他的闪避看起来永远只有那样轻轻松松的一个步伐。
一步之间,一切殚精竭虑、一切费尽心机都悉数落空,一切奉献牺牲、一切自我超越似乎都已经成了最大的笑话。
天下间最绝望的事情莫过于,当你发现自己越来越强大之时,对方也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你永远望尘莫及。
绝望到了极致的狼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是它判断对方难以战胜、是它一意秉持族内宁战不逃的族训、是它决定让同族们牺牲也定要留下对方……
可现在,这只狼妖却越来越绝望,也许当初它做出这个决定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哪怕是牺牲了这许多性命,它也不可能伤到对方分毫。
也许……那个时候,它最应该下的命令是让所有同族分散而逃,逃得几条性命是几条……而非坚持那狗屎的狼族骄傲。
那凄厉的嗥声中,带着不尽的怨愤、悲伤、不甘、痛悔……还有百折不回的决绝。
在这情绪几乎满溢到沸腾的嚎声之中,一切听闻的生灵都几乎忍不住停驻脚步,为之动容。
可杜子腾的面孔上依旧是那样平静,镇定到恐怖的平静。
在“洞真”之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