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般毫不停歇的远程打击之下,妖族损伤十分惨重。
领先对方的武器加上卓越的临场指挥,妖族败得并不冤枉。
而在当战局持续到当日的夕阳尽染海面之时,残阳如血一般,平静与激烈交错而行的海面突生异象。一道猛然喷起的水柱高高指向天际,直将夕阳一分之二般的宏伟壮丽,连临海军都一时止住了攻势。
而后,苍茫而凄凉的歌声在海面上犹如零落飞絮般地飘散开来,杜子腾听不懂那歌声,却似是在哪里听过,他只微微蹙眉转过脸来,却见一夜来始终静静立在他身后的王七已经泪流满面。
杜子腾皱眉,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在王七向前,王七一愕,然后才从方才那股不由自主的悲伤情绪之中抽离出来,他甚至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是突然流下眼泪来。
那歌声仿佛只是一个开头,水面上,在那巨大的水柱周围,越来越多的影子浮现,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那不明其意的歌声之中。
歌声愈响,其义却越是悲凉。
再然后,所有的妖族便抛却了一切战略、一切武器,就那样不顾一切地朝营盘发起了一场规模最为浩大的反击。
在这样规模的阵势之下,只凭借着远程的火力压制已经再难真正阻隔对方,不必杜子腾下令,就已经有在轮休的队伍请命去阻击妖族,杜子腾没有阻止。
赤红的霞光之下,海面已经分不出是霞光映出的赤还是血染就的红,这一刻,无论是人类、还有妖族,每一个个体都有无法退却的理由,舍生忘死。
杜子腾看着底下的血色,面色一如既往,又好像多了一些什么,最后只发出一场叹息,手中最后一道传讯却终是自指间飞出。
这道传讯犹如夹着最后一点夕阳的微光划过天际,再然后,临海军的营盘忽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交战双方只觉得周遭的空气急剧变化,再然后,妖族叛军便只感觉到了眼前茫茫白雾——它们就这样被重新启动的蜃海大阵牢牢地困在了阵中!
再然后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留下了铺满地面的尸体之后,在夕阳最后一点微光消失之时,妖族军队终是撤走了。
这一次,看着平静的海面,临海军中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的敌人恐怕将不会再回来。
可是,在染红的海面上,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胜利的欢呼。
虽是凭借定月弓之利,他们于关键时刻反败为胜、牢牢压制住了妖族,甚至在最后关头,萧大师还修复了蜃海阵,令他们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胜利。
可是,这样大规模的杀戮之后,还是会叫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心中亦不由升起一种空洞。
抹去身上的鲜血时,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会那么一点点的茫然,方才战斗中,那血溅到自己身上也热的,妖族再生得如何稀奇古怪、不似人类,在被妖灵器杀伤之时,那眼眸里、表情间,亦有不容错辨的痛楚、绝望。
……它们与人类又有何分别?
那满地的尸首中,不只有妖族的,亦有人类的,甚至有的尸身混合在一起已经再也分不出种族,这满目疮痍叫人不得不怀疑,一切杀戮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阳消失在海面之下,似乎也带走了一切温暖。
那一瞬间有些大逆不道、违反一贯教导的想法随着黑暗降临亦慢慢沉寂,不再浮现。
在渐渐沉凉的黑暗中,军士们默默打扫着营盘,善后之事,他们皆是百战之兵,这些无须杜子腾再仔细吩咐。
而另一支更为疲惫而苍白的队伍亦在此时归整,这是妖灵器师的队伍。
在杜子腾的调动之前,临海军中更多将妖灵器师视为后勤人员对待,打造武备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而从今日之战起,恐怕妖灵器师在实战中的地位将得到全新的认知。
可是,这支从未上过战场却立下赫赫战功的队伍,却赫然是全场士气最低的一支队伍,不少人双目没有焦距,其中甚至还隐隐有低低的啜泣之声。
杜子腾叹了口气,这是一支没有见过血的后勤队伍,乍然看到这样血腥残酷的场面,会有这样的战后心理创伤也是正常。
这是何以焕的队伍,他非常熟悉,只到队伍中低声抚慰,可是有的东西,恐怕只有时间才能抚平。
便在一切渐渐平息,只在收尾工作进行的当口,海面东向之上突然飘来一艘画舫:玉石琳琅、水晶为桅,三道长帆银光潾潾,仿佛无数星光璀璨其上,华贵又玄奥,整艘画舫便如一轮皓月般自海面升起,映照天际。
不论是杜子腾还是何以焕在军士报来后,看到这艘画舫,皆是眉头一皱,面上不悦。
何以焕更是匆匆压低了嗓子向杜子腾道:“圣师岛!”
杜子腾挑了挑眉毛:呵,这时机倒是选得好。
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自天际而来:“蜃海主阵者何人?”
何以焕亦是恭敬答道:“临海军中妖灵器师何以焕奉命驻守营盘,不知哪位仙师驾临,适才迎战,仓猝间未能远迎,失礼处还请见谅。”
说话间,那清朗声音的主人已经来到面前,此人一身苍色衣袍立在舟头,闻言朗声一笑:“圣师岛闵莲舟奉令巡查各岛,沿海三十九城唯有临海城,非但城池稳固、竟然连营盘都完好无损,此乃天大的功绩,何师不必多礼!”
此言一出,临海军皆是一怔然后就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萧大师及时取出定月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