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处那隐隐传来的震荡一众大修士皆有感应,可在此时,双方战阵犹如咆哮的巨兽,随时可能撕咬到一处,大修士们身为战阵中最核心的战力, 都牢牢锁定着敌阵中的仇敌, 又哪里分得出心神?
唯有其中一人, 只觉神魂轻颤,到得他现下这般的境界,就是眼前的战局于他亦不过风轻云淡,又有什么事能轻易动摇心神?庞大的神识悄无声息融入天地之息中扫向库房之处。
不多一会儿, 他那没出息的法宝便传来惊天动地的哭求。
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身形竟在大战爆发的当口消失在了原地, 可诡异的是, 不论是对面虎视眈眈的大妖, 还是己方阵营的人族大能,这一刻, 他们都仿佛被屏蔽在外一般,没有一人注意到这异常。
感觉到身边空间漾出一点微澜,包子凭借与主人间的契约毫不迟疑地确认对方到来,然后垂头丧气又欲哭无泪地道:“主人。”
包子说话之时,杜子腾清冷双眸竟泛出奇异的银光,在涟涟的银光中,他仿佛从无尽高空俯视,视野情不自禁地聚焦到这一点,清晰的看到那处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仿佛湖面起波澜,又好像珠帘被拂开,好似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即将出现,汹涌澎湃的恐怖气息呼之欲出。
即使是以杜子腾此时的天人视角,二族大军不过是棋枰上的弈戏,可这即将降临的气息尚未完全出现却已经压得整张棋枰都开始扭曲变形,所谓的大战之息在这恐怖威压之下竟如儿戏般不值一提。
这一刹那,即将交战的双方战阵之中,那些修为绝顶的大修士们、妖术通玄的大妖们竟是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栗,明明周遭一切如常,可他们却在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灾劫在降临,就仿佛洪峰将至,蚁群中那极个别的感应到震颤的强者,那样惴惴不安。
下意识地,杜子腾眼中银光大炽,那原本扭曲变形的棋枰在这银光之下缓慢回复,杜子腾听到微微低沉的一个声音:“咦?”
这个声音……杜子腾眼中重又浮出茫然之色,他眼前无数熟悉的画面再次与棋枰上看不见的博弈交错浮现,分不清现时过往,辨不明真实空幻。
好似对这银光有些顾忌一般,那空间中波动的一点似乎是换了个方向,不再令棋枰变形,而是换了种和缓的方式一点点地渗出。
这一刻,方才感到惶惶的二族大能们却好像心间一块大石突然移除一般,莫名其妙地,那股危险的征兆消失不见,却叫他们越加恐惧。
杜子腾此刻的奇异状态中,对方身形未现,他已经“看到”了那处空间汹涌澎湃的墨金二气,金色气息中无数妖异繁复的花纹交错蔓延,黑色气息中凶煞奔涌好似看不见的幽冥在其中无声咆哮。
下一刻,这些气息只倾泻一刹便牢牢收束起来,杜子腾眼中的银光便未再生发,而他面上犹自带着茫然纠结的神色,不知是否也有他内心深处隐隐的熟悉之感,才未曾再次与对方在这棋枰上交手阻击。
杜子腾的眼眸却牢牢地盯着空间那一点,看着墨金二色的残迹,猝不及防间就对上了一双奇异的墨金眸子——一双绝不属于人类的眼眸,无数玄奥的赤金之纹在这眸中诞生又湮灭,好似无尽星辰在其间勾勒出一生轨迹。
这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一刹那,尽管神魂不那么清醒,可杜子腾无比确认,他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在这以一界之壁勾勒出来的天地棋枰上,在人族与妖族终于厮杀到一处,剧烈升腾起无尽狂暴的妖气、灵力、煞气,伴随着无数的鲜血与生命的流逝时,没有人看到,隔着这张恐怖的棋枰,两双眼睛这样对视着,道则在此时仿佛已经凝结。
如果一定要说,这一刻的杜子腾是没有什么情绪的。
直到看到那双“眼睛”之前,他脑海中还有许多东西在翻涌纠缠,辨不清、看不明,可在看到那双“眼睛”之后,好似一切都寂静黯淡了下来。
视线的余光中,棋枰上无数生命破碎之时,一缕半缕残魂之迹会划出,与那双眼睛墨色深处的隐约轨迹契合一点,又迅速消失,就好像那双墨金色眸子里已经承载了关于生命湮灭的天地道则……
杜子腾终于出声道:“你是谁?”
然后伴着一声仿佛只在他耳边响起的轰隆巨响,棋枰上的杀戮不受影响的继续,可杜子腾却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天啊!这到底是什么!
他眼前,随着那点空间的塌缩,退却一切遮掩与皮相,这界壁之上出现了一只墨色与金色勾勒出来的恐怖生物,那些不停生灭的玄奥道则勾勒出它的庞大身形,那双眼睛就那样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杜子腾对常识不太清楚的脑子此时却在道境上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推衍着,符阵修行之中,许多只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在这一刹那却空前清醒起来,很多之前不知道的道则亦在心中无比明白。
曾经在修真联盟制作的传送门,可以在一界之内任意搭建,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让这传送门连通界域之外。
因为,界壁,绝非低阶修士以为的界域之壁,可以穿越而已。
哪怕是能够穿越界域的修士在穿越之时亦要万分小心,一个不好,若是失陷在界壁间,便会永远迷失再也无法返回。
当普通的空间规则涉及到界壁时,便变得再也无法以常理推测。
他无法说清界壁间到底是个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