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待选?……这是宝钗的消息到了?这么说,贾夫子结完了“葫芦案”,薛家终是敢出现了?
黛玉猛地听得宝钗的消息,不由就立住了,正想凝神再听时,忽地听得近前有人唤了声:“林妹妹。”黛玉蹙眉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宝玉不知何时也脱了身寻到她身边来,正笑问道:“林妹妹,前个儿我送你的那对紫毫太仓使着可还好?”他昨日一大早就往舅舅王子腾家贺喜去了,直留到晚饭后方才回府,夜间寒气深重,又听得袭人说黛玉已经睡下了,是以未曾过去扰她。只是到底一日不见,心头挂念,少不得寻着机会要来说说话。
黛玉抿了抿唇,自打那日后,她心里存了间隙,总不大待见宝玉。宝玉那日后听了晴雯的话,只当黛玉怨他不曾亲自送花过去,心下有愧,少不得前来俯就,只是黛玉接连几日都神色淡淡的,也不使小性子,也不是不理他,瞧着倒是要生分的模样。宝玉有心也要使性子,偏又寻不出什么错来。要说不理她罢,又是日日见着的,那等的巧笑嫣然、妙语如珠,这般出色,他又舍不下。想想还是只得厚了脸皮继续上趟地往黛玉房里跑,反较往日还要殷情上十分。却不知黛玉每每瞧见袭人来接他,就更觉得他深为可恶——说什么是反封建的斗士,如今还不是在利用封建特权糟/蹋/女/性……
黛玉本是欲偷听的,自觉是在做“坏事”,也不知宝玉方才是否察觉,忙自淡淡地回了句:“多谢费心了,用着还好。”说着悄悄往旁退了半步,就欲离了“案发现场”,寻姐妹们去。
宝玉见黛玉今日笑语盈盈,心情尚好,不由涎了脸过来拉她,央道:“好妹妹,再陪我说会话罢。”黛玉睇了他一眼,如今堂上贾母、王夫人、凤姐都在,不好发作,眸子一转,蹙眉道:“你且放手……”说着作势以绢掩鼻,低声嗔道:“站那厢去些,你到底有几日未曾沐浴了?”宝玉听得黛玉这般说法,不由一怔,抬袖欲闻,道:“不过如往常一般……”黛玉一撇嘴,抢白道:“既是如常,你却做了什么,如何就臭了?”说者本就有意,听者更有心,宝玉神情立时一滞。
黛玉只作不知,一偏头,笑嘲道:“久入鲍鱼之肆,君已不闻其臭乎?*……”其实就算不是每日沐浴,这平日里或用热水擦身,或更换内衣,哪里就有多大气味。就是有些微汗息,宝玉这等大家公子,兼又身上衣物多是带着薰香的,又怎会臭。
,你们在说什么呢?”可怜宝玉还来不及掩饰,……咳,来不及解释,被忽视的湘云已跳将过来,宝玉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黛玉见湘云过来,不欲继续让宝玉出糗,不过她也发觉自己是脱离不了“战场”了,只得笑着解围:“我一见妹妹,就觉着十分亲近,有心想送个见面礼,又怕妹妹不喜,正和宝玉讨主意呢。”
“什么礼物?姐姐的东西自是好的,好姐姐,别卖关子了,快些拿来瞧你可不许和我抢。”湘云笑道。
“即如此,我可就随意了……紫鹃,同月梅说,将那挂镶金红枫水晶链子取来。”黛玉吩咐道。不一时取来看时,却是条水晶、琉璃、金珠等串杂着起得条链子,尾端挂着一面半掌大小的不规则水晶镶金牌,前后两块水晶里夹着一张极小极完整的红枫叶*,脉络丝丝清晰,色泽红润似火,透光看时,竟似红宝般微微泛光。
——此礼是昨夜黛玉才备下了,她虽知自己与湘云的性子一静一动,日后只怕不大处得来,但总觉着湘云人虽卤莽,却委实无什坏心,原来的黛玉都不与她计较,还能于千帆过后同她在月下把酒联诗,想来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认可罢。即如此,如今的自己难道不能做得更好?不过是哄小孩子罢了……且,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里面不是还有老太太的面子在么。谁想今日一见,方知这湘云性子活泼大方,直如那朝阳一般充满了生气,想想她的身世较黛玉自己还要苦上三分,却仍能有如此开朗的一面,不由得黛玉不心生喜爱。是以这礼着实送得十分诚心。
湘云举着看了半日,爱不释手,干脆就戴上了身,贾母瞧着那水晶通体透亮,全无一点杂质,且又这么大块,知是珍品,不由也多看了两眼。转头笑对黛玉道:“你倒是个有心的。”
黛玉笑道:“妹妹喜欢就好,这原是我小时自己做着顽的,那内里的枫叶还是我在园子里拾得呢。”
湘云听说黛玉如此手巧,赞叹之余直缠着黛玉说些江南逸事、间又撺着宝玉讲讲京中时闻、其实大多时都是湘云一人大说大笑,黛玉在旁含笑听着,偶尔还顺手给添点茶润喉,或接句嘴提个话头,那个憨丫头得人助兴,更是讲得眉飞色舞,只待到凤姐过来唤人吃饭时,她仍是一脸的意犹未尽。黛玉只叹自己如今身体尚可,否则以原来的黛玉那般身虚神弱、自顾不暇的模样,想要陪湘云这么个精力旺盛的人顽耍聊天,额,确是有些强人所难罢。看原来的黛玉对个小丫头都是知道打赏的细节,想来这点人情世故她也是懂的,只不过……哎,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当晚贾母自是让湘云宿在了黛玉房中,黛玉本还有些担心宝玉与湘云久不面见,定要随来房里继续顽闹呢,不想他倒是识礼,坐得片刻就自去了。湘云失了秉烛夜谈的对象,就欲拉着黛玉联床夜话。黛玉扭不过,只得许了。两人正卸装净面呢,忽听得屋外人声不断,黛玉不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