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脏都仿佛被绞成了一团,生存的本能和不自然的迷恋同时撕扯着他的心灵。
“呜……”
阿利斯特艰难地发出了一声悲鸣。
他狼狈地往石室的门口挪了几步,随后再一次地软倒在地。
一种暧昧的虚脱感接管了他的身体——但事实上,自从通过法师学徒的身份远离了那龌龊下流的贵族圈子之后,阿利斯特已经很久不曾真正地放纵过自己了。
阿利斯特大腿上的肌肉依然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他急促的呼吸着,过了很久才积攒起抬眼望向艾文的勇气,他的灵魂中依然残留着那种恐惧,但恐惧之外还有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中同时洋溢着的,还有与恐惧同等的饥渴。
但阿利斯特毕竟是一名相当优秀的法师学徒(倘若没有这场意外的话,他之后理应成为一位杰出的至尊法师),在心灵的风暴之下,他依然勉力维持了一丝理智。
而只要有一丝理智的人都能够察觉,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是多么的怪异和扭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开口问道,他可以听到自己话语中残留着战栗的余韵。
然后他才犹豫而艰难地,不再逃避地看向艾文。
艾文身上的异相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的手脚依然被铁链捆住,他的口中依然含着口枷,而他的皮肤上也不再有游动的瘢痕与纹路。
他看上去……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类。
“唔……”
法师学徒脸色苍白地看着阿利斯特,他呜咽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流泻出来的却始终只有那含糊不清的闷哼。
他身上依然萦绕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妖冶和诱惑,但是那种浓烈地宛若硫酸一般的魅力与丑恶却已经彻底褪去——彻底得几乎让阿利斯特产生疑惑,或许自己的失态只是一场混沌之中的噩梦。
阿利斯特喘了一口气,那一口气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呼出来的,他全身的肌肉都松懈了下来,大腿处的抽筋几乎能肉眼看到。
他的肌肉在濡湿的法师袍下面一跳一跳的。
随后阿利斯特才意识到刚才的他一直死死地绷着自己的身体,他绷得如此紧张以至于放松之后几乎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
但阿利斯特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靠在墙边,直直地看了艾文很久,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企图理清思绪并且积攒着身体里的力气。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朝着艾文挪过去。
他已经努力做到了表面上的冷静,虽然在艾文的角度看来,他现在紧绷万分的模样就好像他正在靠近的不是艾文,而是一只已经狂暴的大魔鬼。只是短短的一小段时间而已,阿利斯特看上去却像是凭空老了许多。就好像在这个魔法已经开始退潮的小世界里,他却幸运到被一只魅魔吸去了青春,血肉和精力一般。
他的脸颊凹陷得很厉害,眼睛里满是血丝,而太阳穴上的血管就像是蚯蚓一样从皮肤下方凸了出来。而当他做出动作的时候,他的身体在不自觉的左摇右晃,就像是肌肉已经虚弱到没法拉扯住那架发育良好骨质坚硬的骨架子一般。
若是在一切都还正常的时候,艾文大概会忍不住担心起这样憔悴万分的阿利斯特,然而现在的他却是自顾无暇。
他的头剧烈地疼痛着,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和神经似乎都在尖叫着抗议。明明这间封闭的石室里是那么的阴暗,可那唯一用来照明的魔法电器灯发出来的昏黄光线对于现在的艾文来说,却依然刺眼到了极点。
这是因为他的瞳孔正在扩张,然后吸收了过多光线的缘故,当然遗憾的是,艾文此时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难受——他当然也感受到了那只差一点就要将阿利斯特吓得shī_jìn的异变。
但艾文的感受只会比阿利斯特更加糟糕。
艾文是被强行唤醒的(虽然不知道法师塔里的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做到这一点),这也就是说,艾文是在猝不及防间被拖出了那片星空。
这让他受到了某种无形而惨烈的伤害,灵魂上的那种。
因为就在那个时候,他正在“融化”。
直到现在艾文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或者说描述那种状态,事实上他也不懂那究竟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当时正在融化,他的灵魂失去了轮廓。被强行拖出“房间”的时候,艾文就像是一团落入了树胶的琼脂,与“祂”融合在了一起。艾文的一部分永远地停留在了那无法言喻的邪恶与黑暗之中,而同样的,“祂”的存在也缓慢地渗入了艾文的神魂之中——虽然只有非常非常细微的一点。
所以,艾文的世界与阿利斯特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他看见了阿利斯特背上的那些卷曲的黑色触须,在半空中随风飘摇,而尾端就像是魔鬼蕨一般紧紧地缩成了一个小圈。
阿利斯特说他并没有吃过那些枝叶开始变异的魔法植物的果实——但是他可能只是记错了。
艾文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很有可能是“祂”留下的讯息),那些触须正是那些果实新生的嫩芽。
而阿利斯特显然也不知道,他自己身上正在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金属的味道。
艾文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