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浸了血又有些受潮,摘下时格外困难。小豆缓下动作瞥了槙岛一眼,看到他那副又伤又病还是泰然若素的神态,问道:“来到这里之后,你从来没有感到过害怕吗?”
槙岛正垂眸看着伤臂,罕见地精神并不集中,沉吟地说:“害怕?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吗。”
“疾病和伤痛,更严重的是有可能成为那些家伙的一员,死在这里。”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小豆没有等他回答,又淡淡开口。
“……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啊。你和我都已经‘死’过,所以‘害怕死亡’这种心情应该是不存在的。也对,”她看他的眼神冷下来,“连死亡都不加畏惧,也难怪你能那么轻率地去判断他人的生存价值了。”
闻言,槙岛一度有些混沌的眼神清明了一些,娓娓反问道:“你认为那是轻率的行为吗?”
原本被压抑住的情绪再也压不下去,小豆尖刻地盯住他。“有没有价值,单靠你自己一个人的主张就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吗?神明都未必有这样的自信。”
槙岛歪了歪头,用仿佛在看一件崭新事物似的眼神看了看她。
“世上既然没有神明,那么能够判断他人的价值的就只有他人。下判断的是个体的主张也好、还是群体的主张也好,都不过是个人力量和舆论性屈从的较力,结果也都是并没有本质差异的暴力胁迫,并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
“暴力是行使主张的工具,而不是证明主张的依据。”小豆的眸光沉下来。“你连作为裁决者的基本素质都不具备,又谈什么公平?被你所杀死的那些所谓失去了价值的人,你对他们的了解都只停留在浅表,又怎么能正确估量他们的价值?”
“我所不了解的是什么?”
“在你眼里所谓的他人的表象价值下,潜藏的更深层的、非利己的动机。”小豆眼神灼然地看着槙岛。“不明白吗?比如说人与人的羁绊,他人所理解的幸福,”
她握住他手腕的手指收紧了些许,指腹下是他隐隐的脉搏和更加确实的温度。
“……还有爱他人先于自己的感情。”
话音落下,槙岛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微阖了眼帘,双眸只余一线邃暗的澄金。
话说出口,胸口反倒莫名地涌上一股烦恶的解脱感。小豆迎着他的目光松开手,一时那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又消失了,口气冷淡下来。“怎么样,能理解吗?别说是别人的了,你就连自己的‘感情’都理解不了。”
槙岛微抬起下颔,慢慢虚起眸光凝视着她。
窗外透入的些许微光均匀笼上他昳丽的眉目,透出一种异质的、慑人的洁净美感。
他澄澈的眼神终于微微波动了,又似乎酝酿起某种并不激烈、但却积蓄已久的情感。
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他沉沉开口。
“所以,你才想要离开吗。”
小豆一动不动地回望他;视线直直相撞,胸口骤然蒸腾起沉坠的失重感,一分分不断加剧。
最终她仍是没有答言,而是沉默地后退一些站起来,转身离开了房间。
……
接近下午一点时,公寓门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小豆走到玄关往外看,发现是小室的车子就立刻打开闸门攀上围墙去迎。小室把车子停进车库,打开车门踹翻几个活死人后直接翻上车顶,握住小豆伸来的手跳进院子。小豆往车里看了一眼,诧异地问:“永呢?”
小室别过头没有回答,脚下不停地走进玄关。小豆跟在他身后,随手关上门刚想再问,前面的小室突然转过身面对她,单手猛地扣在了她耳边的门板上!
小豆给他逼得倒退一步,皱起眉抬头看他。
少年低垂着头,额发遮住双眼看不清表情,胸口不住起伏。过了几秒,才慢慢抬眼看住她,“那家伙走了。……我们火化完丽和鞠川老师之后,他留下字条说自己要单独去给丽报仇,从车里拿了两支枪,在我不在的时候离开了。”
神经质地嗤笑一声,小室满脸阴郁的暴躁。
“真不愧是万能的井豪永,不带着我们这些拖油瓶反而能大获全胜吧!?既然这么有勇有谋,当初又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丽!?”
小豆提高声音打断他的话:“孝!”
小室双眼发红地沉默下来。
“冷静一点,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小豆快速说着,一边推开他去拿挂在走廊上的毛巾,折回来把毛巾盖在他被雨水淋透的头上,双手握住毛巾下摆把他的脸拉近一些,她脸对脸地灼灼盯着他。“振作起来。”
小室和她对视了一阵,慢慢垂下头,额头虚搁在她肩上。
“……我不会放弃的。”
他垂眼盯住地面,眸光透出阴鸷的锐芒,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不会放弃的。”
小豆抬手绕过他身后,安慰似的拍了两下他的背。小室抬起头,停顿片刻后轻轻抱住了她。
她愣了愣,悬在半空的手却下意识地迟疑了,没有再落回他背上。
视线扫过他头顶跳起的金色数字,她沉默片刻,说:“槙岛在超市附近遇到了那群人中的一个,还从他那里问出了那群人所在的地方,由纪还活着,而且被他们带走了。”
小室身体微微一震,旋即松开她,“在哪里?”
小豆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