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盯住倒在脚下的男人,永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像雕像似的静立不动。
【结束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持枪的手晃动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再次扣动扳机。
子弹打在已经死去的兼尾正人的尸体上,溅起一簇血花;尸体震动了一下,微小地变换了一个更加充满了死气、又显得有些滑稽的姿势。
这种滑稽感令他忍耐许久、一瞬爆发出的怒火有所消解。他持枪的手不再动摇,开始接二连三地扣动扳机。
四周是忙于逃命的幸存者和警卫,没有人有余暇注意他——比起周围的行尸,站在这里、对着一具尸体开枪的少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直到打空子弹,永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外面的行尸已经相当逼近这里,他不能再留在原地,否则就会被波及。
他之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一枪令兼尾正人毙命,用了最为苍白的复仇方式——没有求饶、没有忏悔、没有折磨和残虐,就这样结果了这个人渣的性命。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非但没有觉得满足,反而越来越能感觉到满溢胸口的悲伤。
那双从丽死后逐渐失去了神采的眼睛,重又透出些带有痛苦生气的什么东西来。
【……结束了。】
内心中不断重复着的细小声音,让他一度麻木的头脑逐渐想起了在复仇以外的事。从丽的脸、小室的脸,一直到父母的脸,再到鞠川、毒岛、平野,还有关于最后一次看见丽那天,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狡啮的记忆……
而伴随着而这些记忆而来的,是他年幼时对于鹤留凛的记忆。
那是——
在当下这个让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性被完全切断的、崩坏的世界里,他唯一仅剩的、曾和自己的人生有过深刻联系的人;
是曾经确实知道他的“过去”和“存在”的唯一证人。
他恍惚地思考了一会儿,转过身,看向狡啮和鹤留所在的东侧建筑的方向。
……
“以现在地面的混乱程度,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出得去。如果这里没有能出去的通路,那就暂时在地下捱过一段时间再看看情况。”
“……嗯。”
“看这里。弹药相当充足,到时候突围应该问题不大。”狡啮停在一只木箱前,用手电照向里面码放整齐的弹盒。这话说完半晌没听到回应,他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小豆,“凛?”
她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仍是沉默。
他唯有将手电抬起一些,借着外围的微光看她满是泪痕的脸。对上她一片混沌的眼神,狡啮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变成一声叹息。
只是没等他说出什么劝说的话,她突然颤声开口。
“……别再对我用这种交代遗言的口气说话了。”
狡啮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她错开一步躲避手电光,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原本想从后门撤离基地,但外面已经被□□的活尸完全围住,还有更多的幸存者在不断尸变,赶回来的忧国会警备已经开始进行无差别扫射,两人便决定从建筑侧方进入了地下层,停留到外面的情况平息再做打算,再探索一下地下层有没有其他通往基地外的通道。在底下走了一段路后,他们就发现了这个储存弹药、武器的地下仓库。
地下层的面积并不大,没过多久两人就从仓库尽头进入通风管道,一直走到了尽头后停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狡啮看了看头顶锁住的通风井,吁了口气,席地坐下。“没路了。歇一下再想办法。”
小豆走到他旁边坐下,双手环住膝盖、头靠着墙一言不发。
狡啮为了缓痛一心在背包窸窸窣窣地摸烟。只是摸到火机时,眼前却伸过了一只握着火机的手。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开口问道:“为什么还能那么平静?”
火苗幽幽亮起,他看着燃着的烟头,沉声答:“想做的事已经都完成了的缘故吧。”
胸口痛楚加剧,小豆合上火机,缓缓说:“这种自私的回答完全不能接受。完成了自己的事就可以这么平静了吗?那么把你当做‘未完成的事’的人该怎么办?”
狡啮回头看住她,黑暗中香烟的火光在他的眸上点出一星橘色光斑。
黑暗中他似乎勾起了嘴角。
“这可就棘手了。我要是不安静一些,你更难过了怎么办?”
泪水从灼痛的眼眶再次掉落下来;小豆抬手捂住双眼,手指不觉微微用力、陷入皮肤带来些许刺痛,再叫他的名字时喉间亦哽咽。“够了。”
他叹了口气,“体温才刚开始升高,到体温重新下降的时候才到倒计时的时候,不如先把眼泪存起来怎么样?”
她从喉间发出一声缓慢的、无意义的嘶哑低吟。
“怎么可能啊。”
话音落下,幽暗的隧道陷入静谧之中。
正在这时,两人头顶突然传来隐隐回荡的脚步声。
谈话被骤然打断,小豆有些浑噩地从烦恶思绪中抽离出来,停了一会儿,她才用衣袖轻擦一下眼睛,站起身走到通风井下面,掏出枪对准井口。
上层是地下一层的隧道,如果是有威胁的敌人,她会在对方探身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开枪。
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来。她扬起手电,在脚步声停在头顶时打开开关,沉声问:“是谁?”
脚步声戛然而止,随后上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鹤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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