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无话,房间内一片死寂,直到半晌后叫邢八的那人方沉声开口:“事到如今,也只得通知官府前来了。”
这话说的倒好像本来不大愿意令官府知道一般,难不成……是想逃避?掩盖?还是庇护?燕九少爷的目光淡淡地望在这几个各怀心思的攀岩社成员的脸上。
刘漳派了家下快马入京报官,曹溥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暂时放在原位,其余人退回厅内坐等,时间似乎格外漫长,鲁遄开始抖腿,陈简谅用手指不住地敲击着桌面,裘铭怀一个劲儿地跑厕所,邢八望着厅外出神。
过了足有一个半时辰,终于听得外头大门响,门开处哗啦啦涌进一大伙穿着公服的人来,走在头一位的那人身高腿长,紫色朝服裁制得合体又修身,胸前的孔雀花纹昭示着他不低的官位,原本一张五官素凉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只管大步往厅内走。
厅内众人连忙起身相迎,认不认得这位的都是一番行礼,唯元昶在那里用肘一撞燕七:“你大伯跟来凑什么热闹?!”
谁知道这位是来凑热闹的还是来领准备出走的小孩回家的啊。见这位雷厉风行地,劈头就开口问那几个:“死者在何处?”
刘漳连忙在前带路,后头一群穿衙差公服的人哗啦啦地跟着,却不见京都知府乔乐梓,当然,通常够不上级别、影响不大的案件也用不着这位市长大人亲自出马到现场查案。
不明究竟的众人仍然感到诧异,认识燕子恪的还在奇怪这位比乔乐梓官还大的家伙怎么会亲自大老远地跑到这山里来查案,果然如同传说中的那样是个蛇精病吗?
蛇精病带着人进了曹溥陈尸的房间,令众人就在厅内候着,留了两个衙役看守,不多时从那房间回来,随意指了个房间做为问讯室,而后挨个叫人进去问话。
先是刘漳,而后是邢八,陈简谅,裘铭怀,鲁遄,刘云仙,元昶,燕九少爷,最后是燕七。
燕七推门进去,见她大伯在窗前立着,背对着窗外的日光,一张脸隐在阴影里,模糊不明。他喜欢逆光站着,因为这样一来别人看不清他,他却能将别人看得仔细。
负责记笔录的人在旁边的小桌旁坐着,手里拿着笔,抬眼瞟了瞟燕七,例行公事地先开口问:“姓名,年纪,家住何处,父母名讳,吧啦吧啦吧啦……”
燕七一一答了,这位“书记员”也一一记下,然后又抬眼看向燕子恪,等着这位提问。
这位在光影里动也不动地站了良久,方慢声开口:“想要一飞不回头了么?”
啥?书记员一怔,这算什么问题?然而古怪虽古怪,他的工作还是要一字不落地把长官与嫌疑人之间的对话如实记录下来,于是运笔如飞,刷刷刷刷。
“不是,别多想啊。”燕七道。
“说走就走。”他转开脸看向窗外。
“……”书记员满脑子问号,怎么这位好委屈的样子,是在控诉吗……
“对不起,别生气啦。”燕七道。
“下次呢?”他问。
“下次第一时间就告诉你。”燕七道。
“不会有下次。”他道。
“……”麻痹你们能不能说人话啊?书记员彻底方了,这特么是问案还是在打哑谜啊?!
“说说你看到的。”燕子恪道。
“那几个人对曹溥都很不满,而且与他都有利害关系。”燕七道。
“……”擦……这话题转的……书记员差点闪到腰,这一大一小都特么蛇精病啊!思路要不要这么跳脱啊?!话题与话题之间能不能做一些自然点的铺垫啊?!以及刚才乱入的那几句究竟是什么鬼啊?!这样一份笔录回头交到我们乔大人手里去他会不会以为老子有转型当言情的企图啊?!
燕七将从进入抱秀山馆后至目前所发生的一切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燕子恪静静听着,直到燕七说完,他方问道:“昨夜可曾听见水声?”
“不曾。”燕七摇头。
“哦。”燕子恪慢慢走过来,至燕七面前停下,“曹溥,是溺死的。”
溺死。这是燕子恪带来的仵作再三检查过后的结论,并且死者死时没有经过任何的挣扎,更甚至,他死亡的第一现场,就是那个房间,就在那张榻上!
好端端地躺在榻上被淹死,这简直就像是聊斋故事,书记员在听到这一结论时着实惊讶了半天,要知道他方才也跟着进入过死者陈尸的那间房,不论是死者身上还是榻上和地板上,哪儿哪儿都是干的,这个淹死的结论又是从何而来啊?!
不过据说昨晚死者是开窗睡的,而且门也没有上闩,任凭是谁都可以随意进出他的房间,且他进入房间之前还喝得酩酊大醉,是被主人刘漳和元小国舅爷一起送回来的,那两人可以彼此作证,起码在当时死者还是活着的。
那么就有可能是夜半之时,有人潜入死者房间,将之溺死,而后再神鬼不觉地溜回自己的房间,这样的话问题来了:凶手是用什么东西溺死死者的呢?
衙差们已经检查过了整个抱秀山馆,馆中并没有井,所有的用水都需要到山后的瀑布处去打来,而馆中用来储水的大缸则只在伙房有,每夜入睡前伙房的门都会由专门的管事负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