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布里跟着他家主子爷当了十多年的差,从来没有见这番情形,当即也是被吓得浑身哆嗦,在众人七手八脚救人之际,唯有他一个人没有上前帮忙,而是不由自主地原地跪了下来。望着满屋子忙前忙后的奴才们,他的内心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浑身的颤抖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爷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会如此在意这么点儿金银财宝呢?这才说到被官爷搜走了九箱子金银珠宝,爷就气昏了过去,这要是再把后面的事说出来,爷还不得要了自己的这条小命?
一屋子的奴才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翠珠拿了一把扇子朝他使劲地摇了三十多下,十四阿哥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要知道现在才过了隆冬,春寒料峭时节,谁也没有想到用扇子,幸亏翠珠急中生智,一把扇子外加三口鼻烟,终于让十四阿哥稍稍地缓了点儿神过来。而他的眼睛才刚刚睁开一条缝,就立即满屋子搜寻起库布里来。结果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大堆的男男女女,唯独不见那个该死的奴才,气得十四阿哥又是一口腥气涌了上来,心急如焚之下也顾不得翠珠正在为他擦试,一把夺过帕子,声息虚弱、含混不清地问道:“库布里那奴才呢?”
“奴才在,奴才在。”
不管屋里的奴才忙乱成什么样子、惊吓成什么样子,库布里一直跪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刚刚的那番情形虽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因为后面他还没有禀报的事情更加的骇人听闻,因此面对十四阿哥如此过激的反应,库布里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当然是除了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不敢有半点儿造次。
当初二管家向雅图安排由他负责回府报信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不要说十四阿哥,就是普通人家遭此变故都是无论如何难以接受,然而他这个当奴才的已经尽心尽力了,那些官兵仿佛是天兵天将,连向管家都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儿儿突然出现的,难不成是孙猴子变出来的?
那一天的发生的所有事情,既蹊跷又震惊,让他库布里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是他一辈子都不想记住。时隔多日,即使今天再回想起来,再向十四阿哥重述一番,对库布里而言,都是一场巨大的身心折磨,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是被十四阿哥治了死罪也要一五一十地向他的主子说个一清二楚。只是在这个详尽的回忆与重述之中,库布里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了都充满了绝望恐惧和心惊胆战。
那天,他和众人一样,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所惊扰。平时都是他与向管家紧挨着住在两个相连的房间,此时向管家正在安排事情还没有入住,他则先进到自己的房里收拾,因此一听到门外嘈杂的声音,独自一人的库布里极为警惕地将房门紧紧地从里面拉上门栓,又顶了一张椅子,才做完这些他就听到了店小二正在挨门挨户地敲门,以及请求客官们配合的乞怜声。库布里无奈,只得开了房门,只是他刚一开门,就见门外哪里还有店小二的影子,竟然是两位官爷。
库布里跟随十四阿哥走南闯北十几年,什么大世面、大场面没有见过?不要说什么官爷,就是钦差大臣,也得在他们十四爷面前点头哈腰。可是现在,就这么两个无名小卒--也就是所谓的官爷,竟然狗仗人势,胆敢指着库布里的鼻子呼来喝去。
库布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正要发作,忽然听其中一个官爷面带讥讽地抢先开口。
“呵,你瞧瞧这个家伙,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一副奴才相?”
库布里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扮成了商人模样,与塔娜小福晋一直是以兄妹相称,他不再是十四贝子府里有权有势的太监,不是那个能够仗着十四爷的名号颐指气使的库布里。现在他必须要认栽认怂,否则就要坏了他们家爷的大事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库布里再有多少憋屈都只能统统地咽回进肚子里,然而强忍恶心地堆上满脸笑容,冲那两个无名小卒一路点头哈腰,老老实实,乖乖去了客栈的前厅。一到前厅,他才赫然发现,不只是他,居然连向二管家、侍卫首领苏伯等等在内,他们一行的男人们都差不多聚齐了,没到的几个人后来也陆陆续续地全部到齐。
不但自己人聚齐了,不多时,整个客栈的房客们也全都聚齐了。望着越积越多的人群,库布里的心却是越来越沉重。一路虽然胆战心惊、惶惶不安,但是好在天高皇帝远,一路上除了大漠就是孤烟,除了朝阳就是落日,一路倒也有惊无险,平平安安。离甘州越远,他们就越安心,离京城越近,他们就越踏实。可是,好不容易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已经深入到大漠的腹地了,怎么就遇上官爷了呢?倘若此时他们遇到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劫匪,库布里反倒是觉得心里踏实许多,对于劫匪他们完全可以短兵相接、大打出手,然而遇到官兵他们就完完全全地沦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但不能还手,还要立即缴械举手投降,这才是让库布里他们觉得份外憋屈的地方。而且,就像事后十四阿哥万分不解的那样,库布里他们遇到官兵的第一个反应也是万分惊诧,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怎么有官兵出现呢?而且还是装备精良、个个强悍的一支精锐队伍?
就在库布里等人一边忐忑不安,一边疑虑重重之中,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过去了。终于挨过了那段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