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突然间被冰凝问到婉然,自是有些慌乱,特别是说到婉然没有回京直接从张家口去了遵化的问题,竟然没有事先跟冰凝说起来,自知理亏的皇上不想让冰凝埋怨的话说出口,自己赶快承认错误。
“嗯,嗯,是的,是的。朕知道你一直思念于她,也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她们先回了京城,让你们姐妹见上一而之后再去遵化,只是,她们一行不只你姐姐一个人,还有其它的几个十四弟妹,若是给你姐姐开了特殊,怕是其它几个弟妹不好摆平……”
“回万岁爷,臣妾知道,知道,臣妾没有埋怨您没有额外开恩,姐姐是十四贝子府的格格,若是单独行了方便,定是会被旁人传了闲话去,毁了您的一世英明,臣妾心里更是要后悔莫及的。”
冰凝一听婉然果然如她所料,从西北直接去了遵化,心中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谢天谢地,遵化离京城不远,将来自己身子好了,还有去皇陵祭拜的机会,姐妹两人总归不是天各一方,总归还是有相见之日。姐妹两人虽然不同在京城,比是比起更为遥远的西北来,也算是一个值得安慰的结果。
得到了皇上肯定的答复,冰凝的心中自然是踏实了许多,不过人总是有贪念和私欲的,冰凝也不例外,因此即使是处心积虑地得了消息,然而只是一念之差,最终仍是忍不住向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请求,连冰凝自己都意识到她是有多么的得寸进尺。不过想一想她极偶尔才会向皇上提个要求,又是事关湘筠小格格,有这么充分的理由,那么就心安理得地允许自己放纵这一次吧。
“启禀万岁爷,臣妾实在是太思念姐姐了,能否恳求皇上一个恩典,允许湘筠给她额娘修书一封?湘筠现在认识好多字了,也会写好多字了,姐姐见不到湘筠,一定非常难过伤心,如果能见到湘筠的来信,姐姐一定会得到极大的慰籍。”
眼看着冰凝如此小心翼翼提出这个完全是人之常情般的请求,他哪里还忍心说出半个“不”字?可是,他若是真的答应下来,湘筠写出的信一定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永无音信。就算他是皇上,是天子,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可是他终究不是神仙,让他去哪里才能变得出来婉然的回信?
然而不管湘筠也好,冰凝也好,她们谁都体会不到皇上的苦衷,母女两人全都在热切地盼望着婉然的消息,对于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只言片语,没有任何消息,除了上回皇上要她们准备个物件当作念想之外,就黄鹤一去不复返,如此有悖常理的事情,当然是令冰凝疑窦丛生。
望着进退两难、久久没有回复的皇上,冰凝有些暗暗生疑:难不成是自己的另一个猜测果然应验成真了?
“回万岁爷,是臣妾逾越了吗?不该提这个请求?”
“不,不是,不是的。”
冰凝的这个请求确实不能算是逾越,可是不算逾越就意味着他应该答应她这个合情合理,符合人之常情的请求。因此他回答得如此心虚气短,如此底气不足。
皇上再是老谋深算、不动声色之人,但是在同样聪慧的冰凝面前实在是掩饰不住他的心慌意乱,面对这个乱了阵脚的皇上,冰凝的心不由得一沉:既然不是自己逾越,岂不就是……
“启禀万岁爷,如果不是臣妾逾越,那……,那是不是,是不是婉然姐姐被您治了罪?”
“不,不是!不是!”
皇上万没有料到冰凝会问出这个问题来!吓得他急急而又坚定地否定了她的这个猜测!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治婉然的罪呢?婉然能有什么罪?
然而才只一瞬间,皇上又变了主意。不,她有罪!而且罪孽深重!因为她今生今世唯一的罪过,就是无怨无悔地爱上了他,甚至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这也算是罪过的话!
再度被皇上一口否定,冰凝真真地疑惑了:全都不是?既不是她的要求逾越了,也不是婉然被治罪了,统统都不是,那么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连湘筠小格格都不能给她的额娘写封家信吗?若说她这个当妹妹的有可能与十四贝子府串通起来私传情报,那么才八岁的小格格怎么可能行此等苟且之事?冰凝实在是不能够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想当初皇上在收养湘筠的时候可是答应得她好好的,将来婉然可以随时随地进宫与小格格母女团聚,然而这才过了几天,诺言犹在,物是人非,一旦完成了收养过继,皇上立即翻脸不认人,小格格竟然连给自己的亲额娘写封家信的机会都被他无情地剥夺掉,冰凝怎么会不伤心难过?
为了确保成功,为了消除皇上的疑虑,冰凝都没敢提出来由自己写信,连想都没有想过,她也有满腔的思念,硬是生生地憋在心中,因为她知道,虽然她是婉然最为疼爱的妹妹,然而现在不一样了,婉然首先是一位母亲,她当然更是想要看到湘筠的家信。正是因为冰凝坚信,一个才八岁的小姑娘认不得几个字,写出来的信也就是歪七扭八的三言两语,总该不会有什么暗语或是秘密吧。可是,就是这样也不能被允许,冰凝实在是不敢相信,皇上获得了九五之尊之后,那颗心怎么也同时变得这么硬、这么狠了?婉然姐姐是谁?是他的爱人呀!不是敌人,不是仇人,怎么他竟是要用对待敌人、仇人的法子来对待曾经的心爱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