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天子,因此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理直气壮之人,冰凝知道他脾气又臭又硬,因此如果不是遇到原则问题她从来都不会违逆他的心思,这个时候当然也是不会例外。
“不是,不是,就是您平时里总教训天申阿哥玩劣成性,现在又夸福惠闹得好,一碗水端不平呢。”
“哼,这碗水端不端得平都是由朕说了算,旁人谁敢说三道四?”
“回万岁爷,臣妾这不也是为了小阿哥好吗?旁人确实是不敢对您说三道四,臣妾也相信耿姐姐不是那种喜欢说三道四之人,可是您这么明显地偏袒福惠,不要说其它各位阿哥们的心里是否好受,单说福惠,日子长了,他难免不会持宠而骄,现在有您能够不遗余力地给他撑腰还好说,只是您能一辈子都给他这么撑腰吗?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您今日对他的宠爱种种到头来只会令他不知天高地厚,这岂不是要害了福惠吗?”
冰凝说得极是隐晦,但皇上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的话中含义?无非就是担心他现在依仗帝王的身份,能够极尽对福惠宠爱之能事,却是不能保证在他过世之后冰凝母子的平静生活,虽然她没有明确说出来,可是依她这么聪慧之人,哪里猜不出来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面静放的传位诏书上写下的可以是任何一个阿哥,但绝对不会是福惠。
距离皇上秘密立储已经过去有将近小半年的时间了,关于这个话题两个人都没有谈过,不仅是没有谈过,更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去触及,冰凝是担心皇上怀疑她有为福惠谋取皇位之心,而皇上则是担心被冰凝知道了诏书上的名字不是福惠,他会更加愧疚,更加不敢面对她。还好,两个人如此心照不宣地过了这么些日子,皇上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对冰凝的愧疚日渐减轻,哪里想到今天突然间话赶话地说到这里,一下子又揭开了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伤疤。
平心而论,冰凝的担心不无道理,就算生在普通的人家,嫡长子与庶生子之间因为家产纷争还会打得不亦乐乎,甚至是不顾血脉亲情自相残杀,更不要说生在天家,最大的家产是整个江山社稷。皇上当然是希望自己的阿哥们都是兄友弟恭,但是他又怎么可能保证这种局面一定能够实现?就连先皇都要担心自己过世后,阿哥们因为“束甲相争”而不顾给他发丧,皇上又怎么可能确保他的阿哥一定能够维系一个太平盛世呢?更何况现在虽然他只有四个阿哥,就已经是危机四伏,弘时虽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却也是他的亲骨肉;天申与元寿自幼同生长共进退,但是突然间有一天要对元寿以君臣相处,他能够平静地接受吗?想一想十四阿哥与皇上还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亲兄弟呢都不能轻松地过了这一关,更何况是不是一个额娘生的,心思终究是又隔了一层;再说福惠,虽然他最希望传位的就是这个阿哥,然而他立下的那个与时间赛跑的誓言,老天爷能够成全他吗?万一不能成全,冰凝的担心确实不是杞人忧天,福惠已经被他宠得无法无天了,突然间因为他的过世,小阿哥从被捧在天上捧在心间上一下子摔到地上,摔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正如冰凝刚才所说,他今日对小阿哥的种种恩宠,不是爱惨了福惠,而是害惨了福惠。
思及此,皇上的眉头不由得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手上的力道也在不知不觉之间重了起来,正因为是不知不觉,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的手掌心里还攥着冰凝的小拳头,包裹的是她那受了伤的伤口。皇上身为习武之人,虽然武功并不是他的强项,只是中等水平,但是比起软若无骨的冰凝来讲,可是力气要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又因为手上有伤,这个无意识的手上力道加重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实在是忍不住之下,一声“嘶”就脱口而出,继而因为隐忍而紧咬的唇瓣也冒出了好几个血珠。
直到这个时候皇上才发现异样,却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造成这番异样的罪魁祸首。
“怎么了?怎的都咬破了皮?”
对于皇上只将关注的目光放在她的嘴唇上而不是受伤最严重的手上,冰凝只得是表示了万般的无奈。
“回万岁爷,臣妾的手……”
至此皇上才想起来冰凝的手还伤着,被他这么用力地握着,这才想起来,他一直在追问她手是怎么伤的,结果还没等问出来原由,俩人竟是跑题跑得这么远,跑到了他的身后事上面。不管将来怎么样,还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于是他赶快松了松手上的力道才开口又问她。
“到底这手怎么弄的?”
“喏,您看看这里。”
冰凝一边说一边向后面扭过身去,而顺着冰凝的目光,皇上向她身后一看,立即看到了满地的一片狼藉。
“这是?”
“还不是福惠?现在已经无法无天了,哪里都敢去,什么都敢拿,哪一个也管不了这个小祖宗,这不,一眼没有看住,一个小巴掌下去,好端端漂亮亮的这么大个的一个花瓶瞬间就应声落了地,这可是您赏给臣妾的……”
“诶,不就是一个花瓶吗?下回朕再给你补上一个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您赏赐的物件在臣妾看来就是稀罕之物呢,这么说没就没了,您再补上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冰凝说的不错,这个花瓶可不是普通的一个花瓶,而是那年的冬日里,当他们俩人还只是无事一身轻的王爷和侧妃,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