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从来都是一个自控力非常高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得到今天这个位置,但是他今天确实是太过失态了,是一种对命运的深深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而原因当然就是今天这只被打碎的花瓶,给了他太多的太不好的心理暗示。这只花瓶承载了他们太多的美好回忆,却是在册封礼的前一天被打碎,虽说一直以来都有“岁岁(碎碎)平安的说话,然而心中本就因为对冰凝做了亏心事而背负了沉重心理包袱的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认为这是老天爷的特意安排,是老天爷的惩罚,只是惩罚到冰凝的头上,他实在太不甘心屈服于命运,却又因为束手无策而无可奈何。
皇上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许多,令冰凝的心情也非常不好起来,虽然她知道皇上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就是她房间里这只被打碎的花瓶,但是她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枉她再是聪慧过人,又怎么可能想得到皇上悄悄在心里打的那个小算盘将她狠狠地算计了进去呢?正是因为不知道他的那个算计,被蒙在鼓里的冰凝才会大抱大揽下来所有的罪过。
“回万岁爷,您说的这都是什么呀?什么老不老,害怕不害怕的?臣妾知错了,平日里对福惠都是纵容逆爱太多,小阿哥才会这么没有规矩。其实,都不是福惠的错,小娃娃都是一刻闲不住的,要怪就怪臣妾大意了,以为小阿哥只会对颜色鲜艳的物件感兴趣,这么素静的瓶子定是不会吸引小阿哥的注意,结果没承想偏偏福惠就还真的稀罕上这个瓶子了,其实臣妾也不想是这个样子,若是早些知道就不会让小阿哥爬那个条案了。”
冰凝啰哩啰嗦、颠三倒四甚至是语无论次地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这个主动认错能够让皇上消消气,让他不要太过伤感,可是因为她并不知道皇上难过的真正原因,因此就是说出大天去,也无法真正宽慰得了他的心。
眼看着就要晌午膳了,湘筠和雪薇两个格格从学堂归来,按照平常的规矩她们是要来冰凝的房里先请个安再去用午膳,于是当小格格进屋的时候赫然发现皇上在场,当即两人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目光,忙不迭地向他行礼请安。
皇上因为公务繁忙,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前来翊坤宫,而且即便过来一般也是傍晚甚至更晚一些时间,因此雪薇自从进宫以来,见到他的机会寥寥无几。而皇上的心情一直非常不好,此时此刻突然间见到粉妆玉琢的两个小格格,心情再晃好也不能在小格格的面前表露出来,因此他和冰凝之间的伤感情绪总算是有效地冲淡了一些。
难得与两个小格格见一次面,又是她们正式前往延嬉宫上学堂以来的头一回,难得的天伦之乐令皇上当即做出一个决定,午膳就摆在翊坤宫中。还是像上次那样,冰凝这里的午膳走走过场地摆在一旁,而众人实际用的则是从养心殿传过来的御膳。这么热闹的场合自是不能少了福惠阿哥,于是时隔四个月之后,一大桌子人再度其乐融融地共进午膳,好不热闹,不好温馨。
用过午膳之后,按照平时的规矩小主子们要去午休,冰凝也歇息,皇上要去办公,众人当即就算就此别过,不过,当小格格小阿哥相继恭恭敬敬地告退之后,冰凝准备服务皇上穿上披风离开的时候,却不承想他却开口发话了。
“月影,你重新给朕续一盏新茶来。”
“啊?”
不但是月影,就是冰凝也是大吃一惊:再续一盏新茶?万岁爷不摆驾回宫养心殿了吗?
见月影半天没有动静,一头雾水的样子问也不是续茶也不是的矛盾样子,他也懒得理会这个笨手笨脚的奴才,就又发出了第二道吩咐。
“高无庸。”
“奴才在呢。”
“你去把新到的奏折给朕拿到这里来。”
高无庸毕竟是在皇上面前当差的奴才,见过的世面当然是要比月影多很多,因此对于这个吩咐虽然也是满腹狐疑,但却立即不折不扣地迅速执行。月影见状,似乎终于开一些窍,于是追在高无庸的身后赶快退下给皇上续新茶去了。
冰凝当然也是对皇上的反常行为极为疑惑,不过见高无庸去取奏折,她似乎也和月影一样大致明白了一些什么,只是心情由最初的迷惑不解变成了现在的忐忑不安。
“启禀万岁爷,您,您是要在这里看奏折?”
“嗯。”
皇上惜字如金的一个“嗯”字让冰凝的不安心情又加得了几分。
“在臣妾这里看奏折,怕是传出去要坏了您的名声呢。”
“朕在这里看奏折怎么就是坏了名声?”
“老祖宗不是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嘛。”
“朕让你看奏折了?”
“没,没有。”
“你的奴才全是背地里嚼主子舌根的?”
“不,不,不是的。”
“那你担心什么?”
话说到这里,冰凝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多说什么了,于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同时悄悄地挪步到书桌边,将桌上自己的笔墨纸砚收拾起来,皇上看着冰凝因为一只手受伤被包扎上,只能用另外一只手忙这些事情,既是心疼也是气恼。
“湛露是干什么的?”
“她不是暂时先去服侍雪薇了嘛。”
自从雪薇格格入宫以来,因为担心人生地不熟,雪薇的贴身丫头不熟悉宫中的环境和规矩闹出笑话,冰凝就一直让湛露时不时地去帮把手。因为冰凝宫中的奴才并不多,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