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往事又是如此的不堪,虽然皇上最终失去了悠思格格,可是他们父女之间的所有小故事、所有小秘密,他全都记得。望着眼前的福惠阿哥,也是个头同样大小的娃娃,也是稚气十足的小脸上写满了骄傲的神,皇上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六年前的那一幕再度重新上演。
“福惠,《爱莲说》全都学完了吗?”
“回阿玛,学得差不多了。”
“什么叫学得差不多了?”
“就是,就是额娘已经都教完了,可是儿子……”
“既然你额娘已经全都教予你了,你就应该是学完了,正好朕还有些功夫,你就背给朕听听吧。”
“回阿玛,儿子这就背给您听。水际草木之花,可爱都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背到这里,一直语速轻快的福惠阿哥开始打起磕巴来。
“那个,那个……”
毕竟六十阿哥此时才两岁半,能背下这么一大段已经是实属不易了,不过平日里因为冰凝要求非常严格,福惠也不想在自己阿玛面前丢脸,可是越急越想不起来,越想不起来越急,眨眼之间这张粉嫩小脸就变成一片通红,小脑门上开始密密麻麻地冒起了细碎的小汗珠。
皇上一贯是个苛责之人,若是元寿天申他们背不出书来,心底的火气早就噌噌噌地往外冒了,脸色也是阴郁得吓人,然而万事到了福惠这里全都会成为例外,面对同样没有流畅顺利地背下书来的六十阿哥,皇上此时的心情却变成了满满的心疼,恨不能自己替他背出下面的句子。
不过皇上再是心疼小阿哥,然而到底他还是当惯了严厉的阿玛,一遇到读书的问题总是不自觉地板起面孔来,再者说了,他此刻的身份不仅是阿玛,还是考官,怎么能够徇私舞弊呢?因此皇上不管此时心中有多么的焦急又有多么的心疼,但他始终都是未发一言,静等福惠自己去解脱困境。
然而困境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解脱得了的呢?一方面福惠的心情实在是太紧张了,皇上再是宠他,再是待他与众不同,但说到底皇上本身并不是如怡亲王那般平易近人,又是帝王之尊,因此六十阿哥对自己的阿玛是又敬又爱又怕;另一方面福惠又太过渴望在皇上的面前有一个完美的表现了,年纪就是再小,福惠阿哥也是明白,自己和三哥、四哥、五哥他们不是同一个额娘,阿哥们的学业不仅仅是给自己挣脸面,也是在给自己的额娘挣脸面。
由于心理负担太重,以致福惠阿哥原本就背是不尽纯熟的课文此时连磕磕绊绊都算不上,完全就是小脑袋瓜一时短路,忘了个精光。而皇上呢,非但没有半句安慰和鼓励,反而如炬的目光就像芒刺一般直直射向福惠,吓得小阿哥将一切都忘记了,什么课文,什么给额娘挣脸面,统统全都忘光了,只剩下对他皇阿玛的畏惧,原本一开始其乐融融的一对父子此时变成了一对猫和老鼠。
就在皇上急得不行,六十阿哥被吓得不行之际,就听耳畔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予谓菊……”
这道轻柔的声音就像是一道轻风,一下子抚慰了福惠阿哥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也抚慰了皇上那颗焦燥不安的心,就连屋子里刚刚那股紧张尴尬的气氛都即刻疏解开来。有了冰凝的这三个字提示,福惠一下子就像是开了窍似的,后面所有的内容全都一骨脑地想了起来。
“回皇阿玛,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福惠阿哥一口气将余下的课文一字不差,一点磕巴没打,一气呵气全部背了下来。当最后一个字背完的时候,皇上的脸色早就从隐怒未发变成了频频赞许,而六十阿哥的脸色也从一脸畏惧换成了自信满满,父子两人又重新回到了最开始其乐融融的状态。
皇上当然知道,这一切功劳都要归之于冰凝,对她的及时出手相助暗暗地存了感激之情,毕竟在刚才的情形之下,虽然他也想帮福惠一把,但他这个又当阿玛又当教官之人实在是不能够做出给小阿哥放水的事情,否则的话他的权威岂不是要荡然无存?而冰凝却不一样了,她担当的既是额娘又是师傅的角色。作为额娘,她从来不会惧怕皇上的威严,作为师傅,她的适时提携也算上多大的罪过,因此于情于理她都是最适合替六十阿哥解困之人。
皇上当然是对冰凝的“放水”表现十分满意,虽然对福惠很是严格,但他也是格外疼爱,看到小阿哥满脸通红急出一脑门子小汗珠的样子,心里当然是无比的煎熬,最终虽然不是福惠自己想起来的,但是对于这个结果也是令皇上非常欣慰,毕竟是才两岁多的小娃娃,能记下这么多实在是不容易。
更为重要的一点则是冰凝肯于出手相助,这才是令皇上最为心慰的一点,若是放在平时,皇上当然更在意六十阿哥的功课,但是在今天,在两个人刚刚翻了脸,同时做出各走各的阳关道,各走各的独木桥的决定之后,在皇上找不到下来的台阶还要借助福惠阿哥才得以继续留在这里的时候,冰凝适时主动出手,缓解了父子两人之间的紧张。面对这个既有七窍玲珑心,又识大体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