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万万没有想到,她冒着为冰凝惹来杀身之祸的风险,铤而走险闯了一趟九州清宴,结果竟是皇上不但将整个太医院搬进了风寄燕然,还放下所有公务,亲自坐阵,监督太医们诊治,监督奴才们当差,这可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皇上。在月影的眼中,皇上是为江山社稷而生的,国家之事无大小,永远是放在最重的位置之上,永远排在私人事务的前面,然而这一次,他竟然为了冰凝而破倒,原本这个时辰是他每日处理公务、会见大臣们最重要的时刻,结果却是为了她家小姐,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开一边,这还是那个薄情寡义、另觅新欢的他吗?简直就是从前的那个将她家小姐宠到天上去的王爷又重新回来了!
月影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神情恍惚之下的白日美梦,生怕自己一个眨眼梦就会醒来,皇上、太医、高无庸统统都消失不见,因此当她捧着熬好的药碗回到房里的时候,见到这么长时间之后仍然端坐主位一动不动的皇上的时候,生怕所有的美好都是一场黄梁梦,于是就这样呆呆地立在房门口,半晌不敢移动半步,甚至连根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动一下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望着像个傻子似的呆立在房门口的月影,皇上不禁眉着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月影,你呆在那里做甚?你手中端的可是为你家主子熬制好的汤药?”
皇上的主动开口总算是将魂不守舍的月影从失神状态下拉了回来,一时间她也顾不得许多,慌乱之中赶快开口道:“回万岁爷,奴婢,奴婢端的正是小姐的汤药。”
“好,你赶快端进去,服侍你家主子赶快喝下。”
得了吩咐月影不敢怠慢,赶快朝里间屋走去,不过还不待她进屋,就听见皇上又开口朝高无庸吩咐了差事。
“高无庸,你去九州清宴一趟,传朕的吩咐,候在那里的各位大人们若是有急事相禀,就写下需要禀报的事情,交给你,递到朕这里;若不是今天必须急着办的差事,就请他们先回去,待朕腾出功夫再见他们。”
啊?皇上不但将太医院搬到了风寄燕然,甚至是将公务也搬到了这里,而且非特别紧急之事,另寻时间再行商议,这可是高无庸自从担任皇上的贴身服侍奴才之后,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形,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想象力之外!不过见识了刚才皇上对太医们怒目而视、怒吼不止的情形,高无庸也汲取了经验教训,不敢再多嘴多舌半个字,只回了一声“遵旨”之后,就立即退了下去,前去办差。
高无庸退下去了,月影进了里间屋服侍贵妃娘娘,外间屋除了小武子和几个叫不上名字的服侍茶水的奴才,就只剩下了皇上和六位太医,大眼瞪小眼地一坐六跪,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气氛极其紧张。
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半个时辰过后,高无庸捧着厚厚的一摞公文回来。高无庸进屋后,见自己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回来仍然是什么样子,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个老天爷啊,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过他现在是彻底被皇上给吓怕了,以致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地将这摞还散发着浓浓冷气的公文呈现到了皇上的面前。
“启禀万岁爷,这些是张大人、高大人、鄂尔泰大人写的紧急公文,其它几位大人都说明天再来向您禀报也不迟。”
皇上一直都是视江山社稷如命之人,自己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把一件件公务处理完毕才能踏实放心。然而今天的皇上又一次大大出乎高无庸的意料之外,面对这些公文,若是放在平日里,他定是精神抖擞、废寝忘食地立即开始阅读起来,能够将整个世界都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现在呢?皇上只是瞟了一眼公文,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而是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放在这里吧。”然后就不再理会高无庸了。
这里是哪里?高无庸一下子犯起难来。这里是风寄燕然,不是九州清宴,这里的布局陈设与皇上的寝宫完完全全不一样。若是在九州清宴,皇上口中的“这里”通常指的就是他的大书案,而在贵妃娘娘的厅堂里,高无庸自然是找不到书案之类的家具摆设,因此他实在是搞不清楚,皇上口中的“这里”指的是茶几、桌子、条案,还是其它的什么地方?
高无庸稀里糊涂,却也不敢开口去问,于是呆呆地愣在原地,大脑则在飞速地运转,不知道将公文放在哪里才好,就好似一个赌徒,面对眼前花花绿绿的筹码,不知道将自己的赌注押在哪个上面才好。
皇上仿佛没有看见高无庸的无所适从,眼神儿早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上,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这个情形又是持续了快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没有皇上的发话,六位太医依然直挺挺地跪在屋子当中,早已经是腰酸腿疼,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于是纷纷用眼神向高公公发出求救的信号。高无庸本就是心善之人,眼见六位太医都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再也撑不住了,因此尽管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仍是乍着胆子悄悄地望向皇上。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皇上仍是半个时辰之前的样子,眼神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根本也猜不透他正在思考什么,高无庸就是想要救众人顺便救自己也是颇为棘手,因此思忖片刻,他决定铤而走险。
只见高无庸悄悄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