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仅是勤奋之人,亦是勤俭之人,从他登基之日起即刻下诏罢除了先皇的鹰犬之贡,宫中的畜养珍禽全部放出,一个不留,因为他从不参与兴师动众的巡幸和围猎活动,这些鹰犬自然是没有了市场。
皇上的节俭从他流传后世的朱批当中就可见一斑:“传旨:灯帏之上加以彩锈为饰者,朕心深为不悦……外间所进香囊宫扇中,有装饰华丽、雕刻精工者,此开风俗奢侈之端,朕所深恶而不取也。”对于用彩绣装饰灯笼,皇上深感不悦,对于那些装饰华丽和精雕细工的进贡香囊宫扇,皇上认为是奢靡之风的开端,深为厌恶,这种贡品是绝对不会留下的。
对于皇上的节俭之举,他身边的臣子更是深有感触。张廷玉曾写道:“世宗宪皇帝时,廷玉日值内廷。上进膳,常命侍食,见上于饭颗、饭屑,未尝废置纤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雍正皇帝在世的时候,我在内廷值守,经常服侍皇上进膳,眼见皇上对于那些落在桌子上的饭粒、碎屑都不曾浪费丝毫。
由此可见,皇上一惯持有节俭之风,对人对己都是非常的严格。这些十三阿哥当然是同样感同深受,然而经历了这场皇贵妃薨逝未告太庙、奉先殿的风波之后,他一下子大彻大悟了,原本因为担心丧仪太过奢华而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现在他终于明白,皇上万事都是有特例的,那就是在冰凝的问题上,一定不能按照惯性思维来揣度皇上的心思。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怡亲王总算是开了窍,被庄亲王强拉着回了礼部之后,不仅按照皇上的意愿增加了“告太庙和奉先殿”部分,甚至开始举一反三,逐一将所有的丧仪规制又全部重新审视了一遍,每一项规制都尽了他最大的胆量,做到了最极致的靡费程度。
当两位亲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第二次将文稿呈送到皇上面前的时候,终于在皇上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意的目光,两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平稳一些。
面对这个终于符合自己心意的皇贵妃丧仪大典,皇上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满意禁不住又有些感慨难过起来。当初他执意要将敬敏皇贵妃晋封皇贵妃之事告太庙和奉先殿,本意只是想获得他皇阿玛的首肯,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时隔三年,竟是在冰凝的丧仪问题上发挥了如此重要的示范作用。
他一直都以为冰凝的未来早已经注定,那就是以继后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虽然不是原配,但终究他会满足她人生唯一的愿望,成为他的正室嫡妻。所以他才会万万想不到,三年之前的敬畏之举会在三年之后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若是没有敬敏皇贵妃的开先河之例,现在他又如何说服得了那些拘泥于俗礼旧制中的顽固臣子呢?
皇上应该万分庆幸自己三年前在敬敏皇贵妃的问题上力排非议首开先例,才能够在今天冰凝的问题上获得进一步的突破,只是这个庆幸让他又一次地倍感心酸,又一次为冰凝在桃李之年生命倏然凋谢而痛惜不止。
望着皇上的神情从非常满意一下子又变得落落寡欢,怡亲王和庄亲王那两颗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又在瞬间就提了起来,于是皇上的思绪飘乎了有多久,两位亲王就提心吊胆了有多久,直到外间屋一个奴才不小心控制不住地咳了一声,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见两个弟弟惊若寒蝉一般,皇上这才回过神儿来,朝他们摆了摆手。
“你们先退下去吧,辛苦了一天一夜,赶快回去歇息会儿吧……”
“回皇兄,臣弟不累,臣弟还有……”
“退下去吧,朕想你们年皇嫂了,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呆一会儿。”
见皇上神情落寞地说明了缘由,两位爷又是替皇上着急又是爱莫能助,无奈之下只得是遵旨退下。
见两个弟弟退下去了,皇上又将苏培盛唤了进来。
“这是皇贵妃丧仪大典,你给钮祜禄主子送过去,这段时间,你要倾力辅佐钮祜禄主子,她是头一回办这么重大的差事。另外你再传朕的吩咐给四阿哥,这些日子所有的差事都不用再办了,只专心一意襄助熹妃娘娘即是。”
苏培盛应声退下去办差事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皇上一个人。今天是个大晴天,天空瓦蓝瓦蓝,日头分外耀眼。因为皇贵妃丧仪之事,他身为夫君,缀朝五日。自从登基以来,哪怕是罢笔的大年初一或是他的生辰,他都没有真正地放下过公务,现在不仅仅是丧仪典制允许他缀朝不理政务,就是他自己从内心当中,也是真真地厌倦了这些公文。
若是冰凝还活着,如此难得的寒冬暖日,他一定会和她一起,或是独钓寒江,或是踏雪寻梅,或是品茗对诗,或是绿蚁红炉……他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却是此情只待成追忆。
这边皇上陷入了无尽的哀思之中难以自拔,那边苏培盛也是片刻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惜月的面前,正好元寿阿哥也在。其实元寿阿哥哪里是恰好就在,而是特意没敢走开。自从知道他的额娘被皇上授以如此重任,元寿阿哥就知道,下一步他的皇阿玛定是会要他全力辅佐,一方面惜月大字不识一个,另一方面历练欠缺能力有限,因此即便是皇上没有吩咐,他也想要尽自己的全力,确保他的额娘在如此重大的后宫事务上不出半点纰漏。
元寿阿哥这些年因为有足够的历练,因而分析判断的能力当然也是日益提升,果然苏培盛传来的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