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回话里说了一大堆的日常琐事,然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也就是皇上最关心的她与冰凝聊天的内容,却是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不过这也是千真万确的实情,月影当然害怕皇上不会满意,可是她再让临时胡编乱造的话,既是没有胆量,也是一下子编不出来,因而回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是越来越虚。
不用问就知道,皇上当然不会满意她的这个回答!不过好在他还算克制,知道月影不是存心故意,“欲速则不达”也是古训,皇上不得不耐下性子,循循善诱起来。
“既然那一天的闲说话你记不得了,那朕问你,那一阵子,你们主仆之间平时闲说话的时候都说些什么呢?”
“啊,这个……”
皇上是个特别善于察颜观色之人,见他的这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竟是令月影一瞬间就脸色大变,当即是一颗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来,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丁点儿的星火闪烁,皇上生怕机会稍纵即逝,因而绝对不会给月影留下半点喘息之机,马上就气势凌人地追问了起来。
“怎么?这个也需要想想吗?是一说一,是二说二,还用可想的呢?”
皇上即便是态度温和的时候都有一种天生的不怒自威的气势,而月影此刻本就心虚,又被皇上如此气势凌人地一番追问,早已经是方寸大乱,哪里还有斟酌哪里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的功夫,被吓得即刻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个不剩。
“回,回万岁爷,奴婢没有什么可想的,那些日子,小姐跟奴婢说闲话,都是说的,说的,是,是……”
“是什么?”
皇上对月影真真的是急不得恼不得,冰凝私下里与她说了什么话,让月影如此难以启齿?为了让月影不再吞吞吐吐,尽快说出实情,皇上无奈之下只得是先给她吃颗定心丸。
“你但说无妨,朕不会责怪你,更不会责怪你家主子。”
即便是有了皇上的保证,月影仍是觉得说不出口,生怕自己一出口,立即招惹来皇上的龙颜大怒。然而皇上岂是能轻易放得过她?
“月影,朕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不想活了没关系,你家主子……”
“回万岁爷,奴婢说,奴婢这就说,不是小姐跟奴婢讲的,都是奴婢主动跟小姐讲的,关于二爷,二爷被押解回京城了,二爷被关进天牢了,二爷此命休矣……,”
这就对了!冰凝与她二哥兄妹情深,最是要好,怎么可能不为被治了九十二项罪名的年羹尧伤心难过呢?皇上最想听的其实就是这些话,月影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朕问你,这些都是你跟你家主子说的?”
“是,是,都是奴婢跟小姐说的,小姐什么都不知情,都是奴婢背地里嚼主子舌根,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就算月影指天发誓,皇上也不会相信这些全都是月影一个人自说自话,冰凝再是不擅表露心迹,毕竟月影是她的陪嫁奴才,她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来一些情绪,因为她再是仙女,也还是凡人一个的。
“你跟你家主子说了什么朕不关心,朕只想知道,你家主子跟你说了什么?”
终是妥不过去的,月影被皇上逼得无路可退,只得是战战兢兢、吞吞吐吐地回了几个字:“小姐想让二爷死个痛快……”
“死个痛快”!这四个字尽管被月影说得小心翼翼,然而它的威力却是不亚于一门红衣大炮,一经撞入皇上的隔膜,立即将他震得连身形都微微抖动了一下。短短的四个字,即便是从月影之口说出来,而没有直接与冰凝面对,可是皇上的脑海中即刻就闪现出冰凝忧心忡忡、面色凝重的表情。
一直以来他因为胆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冰凝,对于“倒年大计”他一直都采取了逃避的态度,没有跟她提过一丝一毫,以至冰凝所有关于年二公子的消息全都是从别人的口中道听途说而来,而不是从他这里得到第一手的信息来源。这个回避一直持续到了冰凝生命的最后一分钟,冰凝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他也不知道冰凝在想什么。
仿佛是在冥冥之中,她与他成婚的第一年,因为初嫁王府,孤立无助,这一年成为她人生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而在她生命终结前的最后一年,也是因为被打入冷宫,孤立无助,这一年再一次成为她人生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而这两段最黑暗的时光又全都是拜他所赐,他们冲破艰难险阻成就的大好姻缘没有被他好好珍惜,只不过一个是无心,一个是故意。
好一个“死个痛快”,即使是没有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皇上也能够想像得出来冰凝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是怎样的悲愤之情。他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不是错在不应该发起“倒年大计”,而是错在不应该对她采取逃避之策。尽管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不想惹她伤心难过,可是他做出的“倒年”决定实际上不管他是否逃避,都是注定要惹她伤心难过的。然而冰凝又是深明大义之人,知道他是一个心系江山社稷的好皇帝,定是不会怪罪于他,而她也会因为有他陪伴在身边,有他的安慰和鼓励,不会郁郁终日,悲痛无处排解,终于酿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死个痛快”这四个字,既是冰凝的最大心愿,也是道出了年家铮铮铁骨的天性,宁可痛痛快快地死,也不愿奴颜卑膝地苟且偷生。冰凝早就看出来了年二公子的最终人生结局,她没有向他提过半个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