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子被十四阿哥拎到了半空中,月影这才不得不停止了磕头,见月影终于安静下来,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一松手,月影的双脚就落在了地上。也正是正为松下心来,他才突然间发现,咦?自己的腿脚这不是好好的吗?一边想着,他又一边左挪挪右动动地伸了伸腿脚,发现全都好好的,没有半点异样,就更加地迷惑不解了。
刚才他明明是觉得腿脚就像是被钉在地上似的,半丁点儿都活动不了,所以才会认为是月影施了什么妖魔鬼法,后来为了制止月影无休止的磕头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这才奇怪地自己的腿脚全都好好的呢!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刚才根本就不是被月影施了什么妖魔鬼法,而是他自己的心魔在作怪!
知道自己错怪了月影,还惹得她受了这么大的罪以证清白,十四阿哥的心里头实在是愧疚不已。
“那个,你可是真是傻到家了!你家主子那么心思通透的,你怎么没学了你家主子的半点儿好呢,真是个又蠢又笨的奴才!你家主子真是瞎了眼呢!”
十四阿哥虽然不停地责骂着月影,但是不管是月影还是翠珠都听得出来,他并不是真的在责骂,而是用责骂来掩饰自己内心中的无尽懊悔。月影天性纯朴憨厚,此刻眼见十四阿哥因为误会她而万分内疚,当即是受宠若惊。
“回爷,奴婢确实是又傻又蠢又笨,污了你的眼,奴婢真真的是罪该万死,罪有应得……”
十四阿哥天生的顺毛驴,此刻见月影忙不迭地请罪,自然是没有再追究下去。再说了,本来就是他犯了主子爷脾气,害得月影凭白无故地弄了个头破血流,他怎么可能还有理了?
“行了,行了,你赶快把脸上弄弄吧,跟个叫花子似的,翠珠,你快过来帮个手。”
“回爷,奴婢这就来。”
翠珠应声赶快紧跑两步来到月影身边,掏出帕子帮她快速地清理了一下,又掏出月影自己的帕子将她的额头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包扎之后的月影虽然看上去样子有些滑稽,但至少不再淌血了。
望着模样又滑稽又奇怪的月影,十四阿哥心里更是内疚不已,因为她的这个样子完全都是拜他所赐,真真是令他后悔不迭。毕竟月影是冰凝的贴身丫头,还是冰凝临终之前的重托,而他就是这样对待月影的,想必九泉之下的冰凝对他也是要失望极了吧。
“月影,那,今儿个,既然这层窗户纸已经都捅破了,那爷跟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了。爷跟万岁爷,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兄友弟恭的那一天,只要爷还有一口活气儿,爷就永远都不可能认输的。而你呢,从前是皇贵妃娘娘的奴才,又是皇贵妃娘娘特意托付了爷的,可偏偏还是个听命于万岁爷的细作,来到爷的府里,爷该拿你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十四阿哥是真真地犯了难了。这番话,似乎像是在对月影说,又似乎像是他在扪心自问,更像是在对九泉之下的冰凝发出求助。背负上沉重的心理包袱,就像是骆驼背上的那根稻草,一下子就将他给压垮了。十四阿哥的身子倏地一沉,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倒退了两步,扑通一下子就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久久说不出来一个字。
就像他刚刚那番自言自语所说的那样,月影是冰凝的贴身奴才,在他的心目中就是冰凝的化身,然而月影偏又是皇上的眼线,是他的敌人,因此在他向月影提出那个将来如何向皇上交差的千古难题的时候,实际上无言以对的人不仅仅是月影,还有他。
月影不知将来如何向皇上交差,那是因为她是在恩情与忠义之间无法定夺,而十四阿哥不知如何解开这个难题,则是在爱情与理智之间难以取舍。他若是对月影下手,岂不相当于对冰凝下手?可是她若不向皇上告发点儿什么,到时候皇上定是会怀疑她倒戈投降了他,到时候受苦受罪的还是月影!虽然说月影根本就不是他的奴才,但那也是他在气头上的一时意气用事,实际上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可能真的就撒手不管呢?
尽管冰凝只是将月影托付给了翠珠,并没有直接托付给他,然而十四阿哥仍是因为得到了冰凝如此信任而感动万分,他对她的深情她永远都不知道,可是她却能在临终之际将最大的未了心愿交到他的手上,而不是她的夫君的手上,十四阿哥怎么可能辜负了她的信任与重托,将月影置于被皇上责难的境地呢?
可是不想月影被责难,他又能有什么法子?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他口口声声地表示“只要爷还有一口活气儿,爷就永远都不可能认输的!”然而连他自己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他强驽之末的虚张声势罢了,因为不管他认不认输,现实都是一个样,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的命运,他的生杀大权全都掌握在皇上一个人的手中。
连他自己身为皇上的亲兄弟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何况月影一个小小的奴才呢?他能保得了她什么?而保不下来月影的结果,就是辜负了冰凝的信任与重托,不要说冰凝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就是十四阿哥自己也是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走到这一步,就是走进了僵局,一个没有任何解决方案的僵局。可是就在他犹如困兽般走投无路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冰凝的音容笑貌,虽然他知道她的一颦一笑都不是为他,可他仍是愿为她的一颦一笑倾尽所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