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衙门在进入小年,也就是腊月二十三之后,就进入了罢笔不再办公的时期,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皇上一向视公务为生命,因此不会像衙门那样罢笔长达二十多天的时间,而是一年当中只给自己放两天的假,一天是他的生辰,一天就是大年初一。
奴才们当然也都知道皇上的规矩,因此全都知道他全年唯一的两天休息是多么的珍贵,因此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从来不会在这两天来讨扰他。然而,十四爷在大年初一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递上来的奏折,虽然奴才们都知道奏折中不会涉及什么要务,然而十四阿哥的身份既特殊又敏感,大年初一,八百里加急,就算是苏培盛也觉得事关重大,不敢有半点怠慢。
然而苏大总管再是不敢怠慢,却又是天生比旁从多长了几个心眼儿,料定这奏折中的事项必将会惹得皇上大发雷霆,从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将火气全都撒到他的头上,于是老奸巨滑的苏培盛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差遣替班奴才小吴子顶了这个雷。
小吴子也是在皇上身边当差不少时间了,当然一眼就看出来苏总管吩咐的这个差事明显就是一个雷,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再是皇上的贴身奴才,在官职上也是比不过苏培盛,只能是自认倒霉,一边不停地向菩萨祷告今天万岁爷心情舒畅,一边胆战心惊地在门外开了口,若是仔细听,从他的口中都能够听得出颤音来。
果然不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皇上一听十四阿哥大年初一发过来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当即是大惊失色,第一个反应是就缺乏经验的月影暴露了他眼线的身份,被十四阿哥当场捉住,当即是心急如焚。毕竟月影是冰凝最贴心的奴才,情同姐妹,十四阿哥是什么脾气他当然最清楚不过,那可是翻起脸来六亲不认,若真是被他识破了底细,定是不会善罢干休,正没处撒邪火的他,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当然是不会放过,不但借机跟皇上闹个天翻地覆,甚至还有可能来个“杀鸡给猴看”!
一想到这里,皇上登时打了一个冷战。月影有性命之忧,他岂能坐熟视无睹?就像十四阿哥将月影视为冰凝的化身一样,月影在皇上的心目中也是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如果月影有半点闪失,这让他到了九泉之下如何向冰凝交代?
当初交办月影差事的时候,他自恃有混入十四府的眼线,定是能护得月影周全,现在看来,那些眼线简直就是酒囊饮袋,连个女人都护不住,要他们这些废物还有什么用!
皇上又是害怕又是愤怒,一时间面对门外心惊胆战地请求进屋禀报的小吴子,皇上自己也是两腿发软,手都有些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哆嗦,还是使劲地憋了一口气,才令自己稍稍镇定下来。
“小吴子,进屋禀报吧。”
皇上的口气还算是平稳,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小吴子扑通扑通乱跳的一颗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进了屋之后,自然是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更是没敢弄出半丁点儿声响地走到了离皇上还有两尺远的地方,毕恭毕敬地将十四阿哥的奏折高举过头顶。
皇上瞟了一点小吴子呈上来的奏折,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终是在第一时间取了过来。这个时候,皇上的心跳得简直是比小吴子还要厉害,他何是怕过什么呢?哪怕面对他的皇阿玛,好像都没有过什么害怕的心理,唯有遇到冰凝的问题,他才会怕过,从前是害怕失去她,现在是害怕辜负她。
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一,他终是没有再更多地犹豫,直接把心一横就打开了奏折,当他见到奏折上那再熟悉不过的十四阿哥的笔迹的时候,脸色突然间就大变了起来,从犹豫害怕变成了彻底的狂怒。
“什么?什么?什么?老十四这是要干什么?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想娶月影做他的福晋?他这是痴心妄想!朕永永远远都不会答应他的,永永远远,朕现在就写朱批,现在就让他死了这份心!月影是朕的奴才,岂是他能够肖想的?岂是他能够得到的?”
皇上真真地被十四阿哥这个奏折给气疯了,若不是想到要在上面写下朱批,极尽羞辱之能事,他真恨不能将这个奏折撕个粉粉碎!若是十四阿哥这个时候就在眼前,皇上恨不能将他整个人都撕一个粉粉碎!
皇上之所以如此愤怒,自然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但最主要的还是他认定这是十四阿哥的报复手段。从前兄弟二人过手,十四阿哥占不到半点便宜,屡战屡败,这一次居然把歪主意打到了月影的身上,打到一个女人的身上,实在不是君子之为。想当初他从西北回京奔丧的时候,就是利用女人做掩护,他自己堂堂一个大将军王竟是躲在后面,让女人为他冲锋陷阵,简直就不是个男人!更可恨的还是让婉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对此,皇上一直耿耿于怀,每每想到这个事情,都是对十四阿哥恨之入骨。
现在可好,十四阿哥又一次故伎重演,又打上了月影的主意,利用月影做棋子,最终沦为他们兄弟斗争的牺牲品,一次次地利用女人,一次次地躲在背后让女人为他冲锋陷阵,真真不是个男人!
当初十四阿哥也是提出来要娶翠珠的,皇上除了觉得娶一个奴才做继福晋,丢了皇家脸面,实在是气恨不过,但是没有像现在这样狂怒,两个都是奴才,为何到了月影这里就令他似发了疯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