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翠珠是服侍十四阿哥时间最长的奴才,何管家被罚去了宁古塔,库布里身患恶疾而且年龄也大了些,因此别看翠珠年纪不自太大,但实打实地俨然成了十四阿哥贴身奴才中的资历最老的一个。服侍了主子这么多年,他的喜怒哀乐应该早已经是了如指掌,翠珠怎么可能不知道,十四阿哥最忌讳的是什么?
尽管她刚才没有点名道姓地说出“二小姐”三个字,可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在十四阿哥的耳朵里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不但刺耳,还狠狠地刺刺激着他那异常敏感又脆弱的神经。那是他奉若神明般的仙子,岂是翠珠可以指桑骂愧、随意玷污的?可惜这个时候的翠珠受了月影“暗中抢了”贴身伺候十四阿哥差事的刺激,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忘记了她家主子的命门,直接一句话话就劈头盖脸地朝月影砸了过去,却是不想月影还没有说什么,十四阿哥倒是第一个跳了出来。
十四阿哥见翠珠怔怔地立在院子中间,他又是余怒未消,因此想都没有想,下意识地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衣领子。
“你刚才说什么?嗯?你再说一遍?爷没听清楚!”
直到这个时候翠珠才算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犯下了一个如此愚蠢又如此大天的错误,悔得她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才好。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像那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就是生了三头六臂又如何还能再收回来?万事都是无巧不成书,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喜福取了第一桶热水回来了!
“月影姑娘,我热水都取回来了,你怎么还站在院当中呢?”
喜福是从院门外西边的小路过来,因为远远地望过来,只能斜角度地见到月影一个人,当他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才突然间发现这院子不只月影一个人,还有翠珠,还有他们十四爷。然而更让喜福奇怪的是,十四阿哥一脸怒容,显然是正在震怒当中,再看那翠珠,一脸泪痕,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他的面前,痛哭流涕。
“回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是存心故意惹您生气的,奴婢只是一时气上头来,口无遮拦才祸从口出,奴婢心里头一直念着娘娘,一直对娘娘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儿亵渎之意,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奴婢是什么人您最是清楚,奴婢真的不是存心故意的啊!”
眼见翠珠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喜福虽然不知道原委,也大致明白是因为皇贵妃娘娘这主仆二人才起了争执,心下暗暗叫苦,早知道是这个情形,他就应该先偷偷看看情形再决定进不进来,也不至于撞见这个场面,这不是趟浑水是什么?
喜福为自己不合时宜地撞到枪口上叫苦不迭,然而十四阿哥见到他手中提的热水桶倒是突然一下子眼睛一亮。翠珠为何将月影骂得这么凶狠,十四阿哥的心里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翠珠对他有心有情有义,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的情全都给了冰凝,哪里还能容得下翠珠呢?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翠珠摆在他的面前,也是抵不上半个冰凝。
翠珠失意之下,将她的所有怒气全都撒在了月影的身上,十四阿哥全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月影的主子扯了进来,那可是被十四阿哥小心翼翼守护在心尖上,连他都不敢说半个字,生怕亵渎了的圣洁的仙子,翠珠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吗?
果然,被翠珠伤得体无完肤的十四阿哥一秒钟也等不及,立即以牙还牙,翠珠怎么伤的他,他就丝毫不差地怎么样地给她还回去,他的心流了多少血,她的心也要流多少血,甚至是加倍,然而即便如此,也都不足以补偿他所受到的伤害。
“喜福,你还呆愣在这里做甚?再不把水端进屋去,水全都冷掉了,难不成你要爷洗个冷水澡吗?”
喜福正以一个局外人的心态在观察事态的发展,却是不想他家主子竟是话锋一转,将战火燃烧到了他的身上,当即是吓了一个哆嗦,禁不住地暗暗叫苦。然而这个时候十四阿哥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心思听他的辩解?还是先认了错,躲过这阵风声再说吧。
“回爷,奴才再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害您洗冷水澡呢,奴才刚刚只是有点儿手脚不听使唤,那个……”
“你还啰嗦做甚?还有功夫杵在这里?还不赶快去办差事去!”
喜福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地就过了关,原以为盛怒之下的十四爷闹不好会让他吃一顿皮肉之苦,结果预料中的皮肉之苦没有吃到,甚至连言语上的恶言相向都没有继续,当下心中大喜过望,赶快脚底抹油一溜烟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将热水桶拎到了浴房。其实他哪里知道,十四阿哥之所以没有像以往那样狠狠地责骂于他,完全是因为他们家爷的酒翁之意不在他身上,而是在月影的身上!
见喜福急急忙忙地办差去了,十四阿哥这才言归正传,将目光转向了月影。
“月影,你怎么好的不学,净学这偷奸耍滑的?”
月影也和喜福一样,见十四阿哥责难翠珠,她自是当了没事儿人,结果好景不长,什么情形都没有搞清楚呢,万没想到十四阿哥才将怒火喷向喜福,不到半秒钟的功夫,战火又蔓延到了她的身上,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只是她也知道现在根本就不是和十四阿哥辩解的最佳时机,因此也是像喜福那样赶快自认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