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朗吟阁,他胸中的那口闷气仍是没有真正地平息下来,原本他去霞光苑,确实如他所说,商量一下吉尔的婚事,那个时候,他确实是想跟雅思琦好好商量一下,因为寿祺三公子的那个方案,他也只是脑海中有个大致的轮廓而已,毕竟福晋是吉尔的远房堂姐,婚姻大事还要听听她的意见。
谁想到,雅思琦竟然误以为他去商量吉尔的婚事就意味着他要娶吉尔,这个变故令他立即火冒三丈,原本寿祺家三公子还只是意向性的方案,立即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现在,坐在书房中冷静下来,他也有点儿后悔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雅思琦一番,实在是有些过火。
自己怎么就发了那么大的火呢?为什么一回到京城的第一时间就要赶快解决吉尔的婚事?吉尔在府里当差也没有碍着谁,他怎么就这么容不下她?三年来,吉尔一直是小心谨慎、规规矩矩,即使这次热河之行,初次出远门,表现得也是完美无缺。这么忠心耿耿、忠于职守的奴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奴才,又是知根知底的亲戚关系,是多么的难得!按理说应该留在府里才是,可是自己为什么恨不能立即让她远远地离开?
他一点一点地往前翻找,翻找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迫不急待地想要让吉尔远离王府的念头。才刚刚发生的事情,脑海中的记忆非常清晰,因此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他很快就找到了这个迫不急待的念头产生的时间:吉尔为他的箭伤上药,遇到前来请安的冰凝,发现他们两个人,一个赤膊上阵,一个倒在他的怀中,如此香艳的场景。
为什么?爷难道是怕了这个丫头不成?爷怕过谁?爷想要临幸谁,那还不是爷一句话的事情,难道还要担心冰凝的看法?不要说爷最宠爱的淑清,也不要说爷最敬重的福晋,除了皇上和德妃娘娘,谁也不可能左右爷的心思!
可是现在,分明是那个曾经令爷最讨厌、最反感、最厌恶的冰凝就让他这么缩手缩脚,甚至不惜大动干戈地跟雅思琦大吵一场?
对于这个新发现,他实在是不想承认!可是这岂是他不想承认就能蒙混过关的事实?而且他的大脑根本不受他的控制,正不由自主、信马由缰地继续往前追溯着。
当初决定由哪位女眷随行热河的时候,他否定惜月的理由竟然是她已经去过一次热河,然后堂而皇之地同意了雅思琪的提议,将冰凝带到了身边。再往前,当他发现冰凝用梳妆台权充书案的时候,竟然将自己的书案悄悄抬去了怡然居,为的是尽快解决她的写字问题。再往前,当他收到她那四十三页的管家汇报,竟然不由自主地写下了赞美的诗句。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拉开了抽屉,那规整如字帖般的管家汇报映入他的眼帘,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最后一页,正是他无意识中写下的诗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