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王爷猜测的那样,冰凝之所以不肯治手伤,就是不想弹琴,就是不想在他和淑清的面前,用弹琴来证明她的清白。他不但凭白无故地怀疑她欺君罔上,还用那样的方式来惩罚她,这是对她人格的极大诋毁和侮辱,她就是死也不能认同这一点。她能够认可办错差事的罪责,但她绝不能认可欺君罔上的罪责,绝不能认可屈辱的生活。
既然他根本就不信任她,既然他愿意与李姐姐合起伙来欺负她,那么她也没有必要为自己证明什么,他爱信不信。就算是这双手烂掉了,废掉了,她一辈子也不会去弹什么琴,不会让他们那对“恩爱夫妻”惩治她这个小老婆的美梦得逞!
虽然他刚刚在园子里见到冰凝那溃烂手指的时候已经被她彻底激怒,可是此时此刻,面对那些不会说话的瓶瓶罐罐,面对这些默默地充分验证了他先前那些猜测的证据们,他的愤怒就像火箭速度一样直接攀升到了顶峰!只是到达顶峰之后,慢慢地,又演化成为无尽的悲伤。
药瓶、药盒、药罐们一个一个地被他打开,一个一个地被他验证完毕,然后一个一个被无尽愤怒与悲伤情绪包围着的他变着花样儿地处置着。于是那些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瓶瓶罐罐们各自奔向了不同的命运:
或者被攥在他的大手中,直直地拿到冰凝的眼前,威逼她直视,然后沉寂半响,再举重若轻般地一松手,伴随着“啪嗒”一声脆响,粉身碎骨;或者连看也不曾被他看一眼,直接一扬手就被狠狠地掷向了矮榻的周围,有些落到了榻上,有些滚到了墙角,有些则直接与青砖地面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并发出如惊雷般的炸响。
冰凝一直保持着被他一进门就扔到矮榻上之后的那个姿势,背靠矮榻侧板,身子斜倚,一动不动,无声地面对着狂怒中的他,面无表情,心如止水,目光直视,永远停留在正前方四十五度角的位置上。
而他的目光则死死地盯在她的脸上!他真的想不明白,这么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庞下面,怎么会隐藏着这么一颗如此坚硬如铁、顽固不化、冷酷至极的心!
瓶瓶罐罐们被他一个不剩地全部处置完毕,地面上顿时开了花,药膏、药水、药泥、瓷碎片、陶碎片、木碎片……满地五彩斑斓,就像是开了染坊铺,令人无处落脚。
当最后一个瓶子被他狠狠地掷向了西侧的山墙上,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静得连落根针都能听得到。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如同泥塑一般!仿佛他们此时正在比拼耐力,谁先动了,就意味着谁向对方认了输。
此时此刻,从他的眼中pēn_shè出来的,是两团愤怒至极的火焰,恨不能立即将她燃烧、吞噬;而从她的眼中放射出来的,却是两道彻骨冰冷的寒光,冷酷而又坚定地抵抗着他的淫威。他们在较量着,他们就是想要一决高低,到底是火融化了冰,还是冰浇灭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