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缨走在最前面,她手按长弓,冷静的打量着面前的道路,在一群人中时她并不喜欢当出头鸟,宁可躲在幕后以巧妙的手段引导大家按她的想法行事,但刚才她不得不站出来,平息那场愚蠢的争吵,将事态引上正轨。
因为她察觉到一丝弥漫在这个森林之中的,令人不安却又难以描述的气息,不管如何,留在原地争执毫无意义的事,不如及早寻路离开。
而路,哪边才是出去的路?
神识在林中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了,最多只能探查三丈远近,不辨日月,不明东西,在这崔巍古老的森林中,无论往哪边走仿佛都是一样。
这里根本没有路。
杨缨的步伐不疾不徐,看上去胸有成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对领着众人走上的路,并没有把握。但她不得不如此,冥冥之中有一丝不可捉摸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停在原地,只能向前走,不能停下来——而向前,哪个方向才算是前?
该死!我果然不适合当领头的!杨缨的脸绷得紧紧的,锐利的目光左右扫视着,她讨厌这种不得不承担起某种重任的感觉,几十个人的性命是难以承受的沉重负担,若是她选错了路,若是这条路并不能将他们带出森林,而是导向某种不可知却更为险恶而致命的处境——
阳光透过碧绿的树叶,洒在她脸上,一个个小小的光斑,随着清风拂动树梢欢快的跳跃着,随风飘来一股熟悉得令人落泪的香气。
杨缨停下脚步,有些恍惚的看向面前的如茵绿草,午后甜美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菱月木和香曲木的清香随着呼吸般的吹拂的轻风在她鼻端萦绕。
“小缨子,你磨蹭什么呢?快点,晚了就赶不上饭点了!”
阳光猛烈,有个人站在远处的绿树下,向她遥遥招手。
是谁?谁在叫我?
杨缨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尖细而娇嫩,她揉了揉眼睛,是眼花了么?前面那个人是——
在她没来得及想明白那人是谁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蹦蹦跳跳的向前跑去,踏上那地毯般绵密厚软的绿草地,迎着阳光,追向那个人。
霜纹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前爪按地,后腿蹬地,每一束肌肉都紧绷着,积蓄着攻击的力量。
黑水森蚺也立起前段身躯,金色的竖瞳冰冷的凝视着目标,一尺多长的蛇信吞吐着,从空气中那轻微纤细的颤动和气味中锁定了敌人。
它们蓄势待发,却又凝而不击,不知在犹豫着什么,或者说,忌惮着什么。
在它们前面的,是一只比家猫大不了多少的,火红色的狐狸。
红毛碧眼,尖鼻长尾,若说这只狐狸有什么特异之处,大概是那身如火焰般耀目的皮毛,和那双碧绿如孟春碧柳的双眼。
幽暗昏惑,满目苍凉的森林中,唯有那只不大的狐狸是唯一的暖色,它满不在意的左右摇晃着蓬松松的尾巴,像是摇晃着绚丽的火把。
以它的体型,霜纹兽一巴掌就能把它拍成肉泥,而它却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不仅不害怕,还十分的轻松自在,好像面前这两只巨大的灵兽,不过是它可以随便玩弄的虫豸。
狐狸突然笑了,那双妩媚的碧眼眯了起来,它口吐人言,声音稚嫩清脆,如果不看它的样子,就像一个稚龄小童在说话一般。
“大白猫,大黑蛇,别那么紧张,绷着不累么?人家没有恶意哦!”
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呼噜发出一声低吼,小杂碎狐狸,本座要用你的骨头剔牙!
狐狸嘻嘻笑了起来,那蓬松如一捧火焰的长尾也随之飞快的甩动着,仿佛呼噜的威胁是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嘻,果然是外面来的笨妖——万妖境内,但凡开了灵智的妖族,都不能私斗哦,你要不相信,可以试试看哦。”狐狸头一歪,那双斜斜上扬的碧眼露出又讽刺,又鄙夷的神情,比它说的话更为挑衅。
嗷呜!呼噜快气死了,它猛一蓄力,庞大的身躯如离弦之箭般向狐狸当头扑去,可扑到一半,像是全身骨头被抽掉了一半,它重重落在地上,狼狈的支起身,对咫尺之距的狐狸喘着粗气。
不仅是力气,连战意都没了,真是邪门!呼噜徒劳的龇牙,向对方吼叫了一声,喷出的气流吹得狐狸那身火红的皮毛如火焰般抖动起来。
“呸呸呸!好臭的嘴,死肥猫!”狐狸向后一跳,一边梳理被吹乱的皮毛一边抱怨着,“又臭又笨!外地妖怪真是不可理喻!”
呼噜眼中精光一闪,不准私斗是吧,没说不准吐口水啊!它上前一步,气运丹田,又是一声大吼,气流带着唾沫星子如三月细雨,淅淅沥沥的淋了狐狸一身。
狐狸气急败坏,飞快的窜上一处小土包,气鼓鼓的瞪着这猥琐出格的霜纹兽,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没教养的妖怪,太过分了!还有没有点礼貌啊!妖与妖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呼噜出了一口鸟气,嘿嘿而笑,它也懒得追了,转头对玄瞳使了个眼色,便见大蛇迤逦而上,水桶般的身躯压倒一片野草,它盘上土包,微一用力,土包啵的一声被大蛇的千钧之力绞做粉碎,泥土尘埃腾空而起。
那小狐狸一声尖叫,狼狈的跳了出去,好悬没被泥巴灰土给埋了,这么一折腾,那身红毛上又是灰又是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