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赶回去的时候的确已经太晚了,负责押运朝贡的辽军营地在萧峰离营的当晚便遭到了偷袭。据耶律莫哥所说,袭营者的目标本是那些朝贡的货物,可当他们发觉辽军太过勇猛,他们不可能从辽军的手上夺走货物后,就一把火把货物烧了,然后四散而逃。
“是那些生番!完颜部的乌雅束!前天晚上属下与他打过照面,化成灰我都认得!”胳膊上裹着绷带的室里咬牙切齿地道。
萧峰没有搭话,只向耶律莫哥确认道:“朝贡的货物全烧了?一点都没剩下?”
“一共二十车的货物,烧了十一车,剩下的都被推入了山涧。”耶律莫哥垂头丧气地道,“属下无能!”
萧峰面无表情地伸手将耶律莫哥扶了起来,又问:“将士们可有损伤?”
“伤了三十几个,死了九个。”耶律莫哥即刻答道,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加上一句。“死伤的都是负责押送货物的仆兵。”仆兵多为汉人,战力自然不如全由契丹人组成的皮室军。
萧峰明白耶律莫哥的言下之意,可却也唯有沉默以对。他回归契丹数月,对大辽的军制却已有了些了解。大辽的军队之中,除了有契丹人,还有奚人、渤海人、汉人等,然而能够真正执掌军权的却唯有契丹人。“凡军国大事,汉人不与。”大辽国策如此,也难怪那些总被视为仆役、炮灰的汉人仆兵不愿拼命啊。
“大王,咱们即刻整兵踏平完颜部!”室里狞声道。
“不用!”萧峰的眉心即刻一跳,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完颜部是冤枉的。“莫哥,拔营回上京。”
耶律莫哥闻言立时一惊,忙抬头道:“大王,那朝贡……”
“此事是我的过错,我自会向陛下请罪。”萧峰沉声道。
然而这“罪”却不是萧峰想扛就能扛得成的。
“兄弟久在中原,不识草原风俗也是寻常。”上京的皇宫内,闻知此事的辽主耶律洪基面色冷然。“草原的规矩,强者为尊。那些生番既然胆敢挑衅我大辽,就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说罢,他即刻扭头吩咐跪在萧峰身侧的室里。“室里,你去点一营兵马,明日便启程去完颜部问罪!”
“陛下且慢!”萧峰慌忙出言阻拦。“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绝非完颜部所为!”
萧峰此言一出,耶律洪基的面上却是带出了几分惊疑。只见他沉默片刻,方语焉不详地道:“兄弟如何得知?”
耶律洪基此言一出,室里心头即刻惊跳不已。室里乃是耶律洪基信重的贴身侍卫,他与耶律洪基相处日久,深知他生性多疑。此时见他相询萧峰眼神闪烁话音缓慢,显是起了猜疑之心。
萧峰这一路上都在思考究竟该如何向耶律洪基交代此事,想来想去也只能答:“陛下,若是完颜部不服大辽,大可拒绝朝贡,何必要将那朝贡的货物烧了?这不是损人不利己么?”
耶律洪基闻言不由呵呵一笑,只道:“兄弟,你还是不懂草原上的规矩。那些生番烧了朝贡,折了大辽的颜面,便是最大的收获。如何能说是损人不利己?”
萧峰摇摇头,固执道:“陛下,完颜部数万余人,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一点颜面又算得了什么?陛下以仁义治下,各族也必定以仁义……”
“仁义?朕看是软弱!”不等萧峰把话说完,耶律洪基已不耐烦地抢白。他见萧峰面露不服,思及这个结义兄弟本领了得,终是缓了口气苦口婆心地道。“我问你,那晚我们的营地被袭,附近的回跋人可来相助?”
“这……”萧峰不曾关心过这个情况,自然答不上来,便将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耶律莫哥。
只见耶律莫哥一脸平静地答道:“自然不曾相助。草原的规矩的便是如此,契丹若是强大,各族都服契丹;契丹若是软弱,各族都要生异心!”
“不错!”耶律洪基亦道,“那晚若我们的契丹勇士不能打退那些生番,回跋人不但不会来相助,反而会来与生番一起分一杯羹!草原上是没有秘密的,这次我们被那些生番烧了朝贡,若不出手惩治那些生番便是大辽软弱无能,再恭顺的部族都要生异心!”
耶律洪基与耶律莫哥把话说地这样明白,萧峰终于明白到草原与中原最根本的不同之处。中原遵循的是道义,而草原唯有强权!“可是,这次偷袭我军营地的的确不是完颜部!”萧峰固执道。“陛下不可不察啊!”
耶律洪基眉峰一拧。“有室里、莫哥和我大辽将士的证词,皆言之凿凿是完颜部的乌雅束偷袭我军。兄弟,你为何总为完颜部开脱?”
话说到这,萧峰再不能掩饰隐瞒,只得把心一横,沉声道:“陛下有所不知,微臣擅离军营,正因发现那烧我朝贡嫁祸完颜部的真凶的下落。”说着,他便将慕容复化名苏明石名为与完颜部交易,实则假扮女真人偷袭辽军的事向耶律洪基和盘托出。只是这口供中隐去了他曾与慕容复相识及大宋即将对西夏用兵的两件事。
耶律洪基听过萧峰述说的内情亦是面色黑沉,半晌方道:“汉人与咱们仇深似海,他们会这么做却也并不意外。兄弟既然发现这宋官的行踪,为何不将他抓来?”
萧峰面上一热,忙低头道:“这位宋官在大宋朝廷位高权重,随行有不少侍卫保护,是以……”
这话耶律洪基却不信。“兄弟武艺高超,千军万马之中犹能取涅鲁古首级,何必怕几个汉人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