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敢承此恭维,连声不敢,赶忙就坡下驴。
“徐大人是太医院的老资历了,听说这次为的是张大人府上的一位夫人,奴才浅陋粗鄙,还望徐大人指点一二。”
这徐知秋是这两年提拔上来的,之前不过只是御药房里的一个主事药师,近几年太医院里的大夫不知换了几拨,倒是他年过六旬从未有个风吹草动,可见此人深谙这为事之道,又是个妇科能手,业务过硬,更何况后宫里待医需求最多的不就是女人么,一个偌大的皇宫里统共就那么一个男人,妇科大夫自然紧俏的很,只是调任前一直因为党系之争不被太医院所接纳,如今太医院几多反复,辗转到老八手里,吸取前几任的教训自然不敢再有马虎,彻底整顿肃清了一番,才有了如此风调雨顺的面貌来。想来当得此任的太医自然也是个中翘楚,那嘴当然也是最严不过的了。所以我压根也没打算从他那儿得来什么惊天秘闻,不过随意闲唠嗑,增进同志间协作默契而已,毕竟未来八*九个月直到李氏分娩,我和他是短期内接触最频繁的伙伴了。
“张大人府上如今只有这一位正房夫人李氏,乃前直隶巡抚而今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李大人的幺女。”
“喔!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修河道,减赋税的李大人!”
这位老徐听了我的话这才撸着白须露了点笑脸。
“不错!正是这个李大人!”
“那可真是肥差!”
才有点笑模样,听了我这一句,脸顿时僵了一僵。
我觑着他脸色,极为配合到位地不耻下问。
“怎么?奴才可是说错话了?”
他沉吟片刻,无奈摇了摇头,再无多言。任我如何拉扯也不再多说了。
看此情形,我心理的担忧更添了几分。他是康熙钦点给张府李氏的例诊御医,听说现今几个新进的几个汉家贵人也是由他来操持安胎的,对张家来说已是莫大的恩典,想必定是太医院里顶尖的妇科大夫了。就连这么一个皇家级专家主任医师都面有忧色,看来这次皇差果真不好当啊。
张府门前依旧冷清如故,徐老先生好不费劲的下了马车,自有门房通传禀报不多时,不过一刻就张府大门便轰隆隆的大开,我循声抬首,那门前佝偻的张三旁的不是令仪是谁!
我被突如其来的重遇惊得措手不及,脑中嗡嗡作响。
张英夫妇前后去世,张府如今有了女主人,令仪不是早就归乡了么?
哦,是了,张府当家夫人怀孕不说,胎儿不稳,尚且自顾不暇,张廷玉又蜕孝返朝不久,自然是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家人来主持府中大局。令仪自小在姚夫人身边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当得这混乱局面的最佳人选。
正当我神游太虚的当儿,门内人早已温言笑语地躬身亲迎。
“蒙万岁垂爱,赐我张府如此恩典,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不能远迎,徐太医您誉满杏林,德医双馨,还要辛劳拨冗来为妾身嫂嫂例诊,妾身代自家兄长道谢。”
说着颔首徐徐一福,说不出的气派风范。
徐太医自是宫中见惯了眉眼的老江湖,哪里肯受,忙矮身长揖。
“万岁爷日理万机,宵衣旰食,张大人为君分忧,才是大清真真难得的栋梁,老朽区区拙计,怎能相提并论,绵薄之力,不值一提。”
我撇撇嘴,这客套可真要酸倒了我的大牙了,刚才还跟我拿着个架子,一见着人家有做派的高门寡妇怎么就顿时矮了半头。
少不了又是一通寒暄,我和徐大人这才将将进了府,从始至终,张令仪除了初见时淡淡一瞥,便恍如初识的陌生人。我摸摸鼻子,时刻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忘嘱咐车夫将宫内的赏赐并列单一一交给了张三。三叔抬眼见了我难掩诧异,随即笑呵呵地全盘接管,冲我拱了拱手。
“郭……先生,别来无恙。”
我这才打心底里高兴起来,点点头。
“三叔,辛苦了。”
“快进去吧,我家小姐一直挂念您呢。”
闻言,我心头一喜,快步跟了上去。
老老实实地跟在徐老头身后听喝也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在老朋友面前佯装陌路。不经意抬眼瞧去,令仪举手投足,尽显,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憔悴仍俏丽的娇寡小娘,默默低头反观自己,唯一站在原地没有进步没有变通的大约只剩下了奇迹。而今的令仪早已褪去了青涩羞憨,竟隐隐出落了姚夫人当年令人心折的丰仪。好一个人才辈出的张家!让康熙如何舍得!
“郭老弟!”
一声低喝,我背脊一挺,侧目是徐老头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可奈何,好像在嘲笑着我的没眼识,进了张府没多久就挪不动步了。一个紧跟上的眼色,我会意,忙倾身追了两三步。
三进三出的宅子一如当年,谈不上富丽奢华,但自有一派独树一帜的朝气与韵致。好一个李筱旻,果然不同流俗。
守着三进北院正屋门口,听着门内窸窸窣窣一阵便半晌没了声息。再出门时,徐老头额上已浮了细密一层的薄汗。许是察觉了徐老头脚步疲惫,令仪忙命人领我们各去客房休憩片刻,再做诊断。我自是不肯于徐老头一个级别待遇的,一间素简的耳房已是一个采办的跑腿奴才消受不起得了,可见我还是沾了这皇差的光的。
一个晌午就这么生生站过去了,我早已腿脚酸软,蹬了鞋大字横在木板床上,再不想多动一下。正是累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