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王薇,邢照阳回到房间,莫奈已经在床上躺下,整个人身体蜷缩着,缩成一团。
就算再粗枝大叶,也知道这动作代表着什么,极度缺乏安全感。
刚刚送王薇的时候,她提醒了邢照阳几句话,简简单单的就戳中了莫奈性格中的弱点,连邢照阳都不得不承认,王薇说的很对。
从莫奈身后上了床,邢照阳抱紧怀里的人,“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其实孩子的事情,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他是爱你的,而且他还救了你一命。”
莫奈肩膀动了动,显然听进去了。
邢照阳继续说,“我打听过,有的人宫外孕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症状,仅仅是微微的腹痛,甚至到最后危险将至的时候才剧烈的疼痛感,这其中有很多因为没有明显症状而丧命的。那么换句话来讲,如果不是他干扰你身体出现那么多症状,估计我现在就抱不到你了。所以,孩子他很爱你,他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了你。当然这说法很无稽,不过多多少少可以给咱们以宽慰。他既然这么体贴,一定还会送弟弟妹妹到咱们这里,只要做好准备迎接,就是对他最大的缅怀,你说对不对?”
想了半晌,莫奈终于点了点头。
邢照阳继续说,“我想着这几天跟爸妈约着见一面,你爸妈……结婚之后,咱们我还没有正式拜访过他们,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也想通了,如果当年不是白芷雯一意孤行,你们家又是那般境况,你爸妈是不会做出那种决定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并且发展到这种地步,接受现状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我会以平常心态接纳你爸妈,也希望他们能够接纳我。不过在此之前,有些话我想听你好好说说。”
莫奈从床上坐起来,眼角已经湿润了,她呆呆的看着邢照阳,“你想问什么?”
“关于你的家庭,和你从小到大的成长,我爱你,爱你的一切,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但你的过去,你一直藏着,虽然从得到的只言片语已经可以判断,但我想听你亲口说。当然,这不是逼迫你,我是希望你用诉说的方式发泄出来。”
王薇说了,莫奈的性格外表看起来爽朗,其实心中淤积了很多事,这其中童年家庭的因素占了大半。一定要让她说出来,将积攒多年的情绪发泄出来。
这事儿本来王薇可以做,但她认为,如果是邢照阳,可能做得会比她更好,效果也会更好。
邢照阳当然乐意接受,只要对莫奈好的方法,他都愿意尝试。
莫奈抬了抬嘴,无奈的摇着头,“我不行,我说不出来……”
邢照阳立马抓住她的手,“不着急,咱们慢慢来,没有刻意营造的气氛,没有什么思路的要求,要不这样,你就像讲故事一样的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记忆,从出生之后开始吧?”
莫奈咬着牙点了点头。童年的记忆一直不是她所喜欢的,但说起抱怨,从来都是白举晨在说,莫奈从白举晨的话中找到消化点,让她自己说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我小时候唯一的记忆就是跟二哥在家里玩儿,见爸妈的时间很少,他们偶尔请钟点工过来看我们,但渐渐地,大姐的病需要更多钱,连钟点工都没有钱请了。他们只能把我和二哥拴在家里面,这个‘拴不是形容词,而是切切实实的动词,我们腰上被捆着长长的绳子,绳子另一头绑在床脚上,三四岁的小孩子最初还以为好玩儿,但年纪太小,终究是没有耐心的。有一次我们差点儿就出了事。一天爸妈带着大姐从医院回来,就看到我家的楼下围了很多人,当时正值夏天,烈日当空,爸妈顺着大家看的方向抬头,就看到两个孩子坐在阳台的护栏上,动着小脚玩耍。那高度,那动作,当时爸妈的胆子都要吓破了,连忙把姐姐交给邻居,光速冲上了楼。有惊无险……”
“三四岁的时光就是这么度过的,后来上了幼儿园,见到他们的时间就更少了。像其他家庭那样一家人手拉着手到游乐场玩儿,那是根本没有的事,在我的记忆里,爸妈永远都皱着眉头算这个月的开支,到后来我们三个都上学了,情况更加糟糕。还好有二哥在,他相当于一个人勤工俭学供我们两个人读书。从小我们就懂得谦让,家里凡是有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下意识的放起来,留给大姐,那会儿都是习惯性动作,邻居们都夸我跟二哥懂事,但在我们自己而言,那都是应该的……我们对大姐倒是想对妹妹一样……”莫奈絮絮叨叨的说着,邢照阳一直认认真真的听,从莫奈的描述中,真切的体会到了当事人的成长状态。
后来说到遇见邢照阳,说到两人相爱时给莫奈的莫大鼓励,说到孩子……说到为了保护大姐,她做的那些自以为很对的牺牲,说到车祸,说到看守所的灰色日子,渐渐碰触到莫奈心中不想碰触的地方,她情绪开始激动,默默的流泪,最后抑制不住大哭,抽搭的说话都说不顺了。
邢照阳一步也不离的在一旁陪着,握着莫奈的手就没松开过,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怎么着,莫奈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邢照阳将她眼角犹自挂着的泪珠擦掉,轻轻在她唇上扣了个吻。
当天晚上,邢照阳做了个梦,梦到莫奈的症状丝毫得不到控制,到后来发展严重,开始想尽办法自杀……
这就像一道阴影,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他的头顶上方……
猛一睁开眼睛,邢照阳出了一身的冷汗,看到莫奈就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