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喜欢她?”苏哲轻声问道,面无表情。
这个样子的齐大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卑躬屈膝,一个只会逆来顺受的衰衰衰衰、衰仔。
苏哲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他讨厌齐大玉这样子,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讨厌过!为了一个没认识多久的女人,低眉顺眼得像个败犬。
“我再问一遍,你真那么喜欢她?”苏哲开口第二次,却昂起脖子不肯再看跪在地上的齐大玉一眼。
“嗯。”小跟班哭了,一点也没有男人的样子,“从来没有一只鸟,会蹲到地上看蚂蚁搬家。”
你看,连喜欢一个人的理由都那么卑微。
苏哲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他害得齐大玉成了这幅模样。
都说厮混久了的两个人,性格是会逐渐互补的。
弱势的那方,脾气会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迁就,一直到低声下气逆来顺受为止。而强势的那个,性格则会越变越霸道,仍然能凑成堆狼狈为奸,是因为其中一方还在努力迎合苦苦经营着关系。
现在想来,小跟班一直在改变自己放下底线迎合纵容苏哲。不是天生的好脾气,更不是天生的衰仔,只是因为他最开始喊了一声“老大”,把苏哲越宠越坏的同时,自己也不知不觉低到了尘埃。
做衰仔,是会习惯的。
……
“你觉得自己是蚂蚁?”
苏哲胸腔里像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怒气,吹气球一样膨胀,犹如重物,破碎于所坠落之处。
“你干嘛不干脆觉得自己是一坨臭****?!”苏哲一脚把小跟班踹开。呼吸很重,好似拉扯的风箱,开开合合。
齐大玉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失魂落魄地躺着,一动不动,像是个荒野抛锚失去了温度的死尸。
明明前一天,他还像是被头等大奖砸中了般。乐呵得晕头转向。
……
他向来是个没什么自信的人,最开始,对突然而来的爱情也只是边胆怯地想观望,却又边渴望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然后,被早有准备的对方一把握住,那双手温暖柔软、他措手不及。
金艺琳是第一个握住他手的女人。
他二十四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脆弱的向往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他目瞪口呆,仿佛面对的是整个难以想象与企及的异性的世界,神秘美丽。一口将他吞进去。
可他是这样的胆小鬼,连幸福也会害怕的胆小鬼。
齐大玉曾经问过苏哲这样一个问题——
“一个人害怕的时候还能够勇敢么?”
苏哲的答案是:“一个人唯有在害怕的时候才能够勇敢。”
齐大玉“噗通”一声跪下去的时候终于明白,现在就是他这个衰仔,二十多年来最勇敢的一次。
可笑吧,他的勇敢,是下跪。
……
抄袭案,金艺琳输不起,苏哲就能随随便便输了吗?
齐大玉做了苏哲这么久的副手,他会不知道?
从漫画到在便是苏哲目前为止事业中最重要的一段上升期。
他下了替金艺琳求情的决心时。就已经做好了拿二十多年交情换一本算。他这一跪,注定会让苏哲进退两难,但无论苏哲怎么抉择,他都将被自家老大踢出他的阵营,永远。
蠢得不能再蠢。
……
“你干嘛不干脆觉得自己是一坨臭****?!”
齐大玉一动不动,被苏哲这么骂时,反而觉得心下隐隐有些痛快。
是啊,他连蚂蚁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坨臭****罢了。
所以,既然是臭****。有鲜花肯理睬一下,那就完全、足够有理由可以为她不顾一切了吧。
一辈子没有见过光的蛾子,遇到火就会不管不顾扑上去。
是这样的,就只是这样而已。就算那团火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将他烧死,并觊觎着将火势蔓延到他身边的别人。
……
“可是,就算你真觉得自己只是一坨臭****,也会遇到心地善良的屎壳郎啊。”苏哲走到齐大玉身前,低着头看他,居高临下。眼睛却被遮盖在刘海厚厚的阴影里。什么也看不清。
语气低沉,开口时,像是喉咙里灌满了细砂砾。
“就算你是****,也会有这样的屎壳郎。不远万里找到你,然后把你当成宝贝,再不远万里的跟你一起滚回家,一路上悉心呵护,怕你被人抢了,被踩扁了,或者撞到石头,一心一意想把你变成家里的镇宅之宝。”
镇宅之宝……齐大玉听得一颤,脖子僵硬却在发抖,一点一点抬起来,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苏哲,高大无比。
“所以,你现在,难道要为了一只停下来的小鸟就不顾一切了?她停下来,可能是真的想要看一只蚂蚁搬家,却也可能只是单纯飞累了,但更可能是——”
苏哲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笑容稀薄又寒冷:
“为了觅食!”
他斩钉截铁,冷声说道。
齐大玉好不容易颤颤巍巍抬起来的头,倏地缩回了领子里,他当然听得懂苏哲话里的意思,但他和苏哲不一样。
光鲜亮丽从小就被很多人喜欢的苏哲,当然可以不在乎那么一只、两只为他停下来的小鸟。他不但不会开心,也许还会嫌弃那些小鸟总是叽叽喳喳的太过聒噪。
可在苏哲身边,齐大玉却只是光着屁股连鞋都没得穿的衰小子啊,所以,只要停下来,有鸟儿肯为他停下来就好,觅食又怎么样?送上门让她吃,齐大玉也心甘情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