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卫春堂眼神便更严厉了。
他才发觉这侄儿的性子与他那去世的三弟完全不同,看着和善,不紧不慢,并无动气的样子,实则一分一毫都不肯退让,还借着自己质疑,顺水推舟,好让三房令建厨房,反倒显得他这个大伯父没有肚量。
然而,雪玉膏被打翻真是意外吗?
他不信,定是谁从中做了手脚,故意而为才会避开众人目光,然而卫琅却归于意外。
卫春堂冷笑声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事情还未查清,你提什么厨房,依我看……”
见这伯侄两个没完没了,卫老爷子恼得一拍桌子道:“此事到此为止,都莫再提了!”他看一眼卫琅,“琅儿,你说得厨房一事儿,倒是正经,择日便着手去办理罢,省得等到彰儿回来,又是几口人,手忙脚乱再给我惹出事端。”
看着就是偏帮这孙子,卫春堂沉着脸,站起来拂袖走了。
范氏忙与二老告别一声,追了过去。
挽住丈夫的手,她轻声道:“相公,你何必如此?”
在外面,不管什么地方,他从不冲动,做事有章有法,也不会因个人私怨涉及公务,然而一回到京都,回到卫家整个人就不一样。可那是多少年前的恩怨了,便是卫老爷子当年再不对,还计较什么呢?
又能得到什么?
他越跟二老,跟三房过不去,卫家就越不容他,可他是卫老爷子的长子啊!
卫春堂没说话,走在卫家宽阔的甬道上,他想起的是去世的母亲。
想起母亲临终前躺在床上,瞧着窗口等待父亲再来看她一眼,可父亲没有。
那一天,他在母亲的卧房里,从早上一直坐到天黑。
留在记忆里的,是母亲最后绝望的眼神。
后来父亲续弦,对那俞氏百般疼爱,分外刺眼。
范氏轻叹一口气,手抚着他的胳膊,感觉到他身体的坚硬,肌肉甚至在颊边跳动,她其实并不能理解丈夫对卫家,对卫老爷子的仇恨,在她看来,人死如灯灭,纠缠于过去与现在无益。
眼前的才最重要。
可她不知怎么解开他的心结。
幽幽的叹息环绕在耳边,卫春堂知晓妻子关心她,这些年也因为有她在身边,他的人生或许才有一些开怀。因为她,他有了一个争气的儿子,有了一个孝顺的女儿,他回过神冲她一笑:“我没什么,倒是让你担忧了。”
男人总是板着一张脸,浑身的威严,可唯独对她,会有温柔的时候,范氏道:“我担忧算得什么,只望老爷能看开些,而今咱们回到京都,恐是要住一辈子。”
毕竟卫春堂年纪也不小了,应是不会再外放,而卫老爷子马上便是七十大寿,大约要退下来,范氏心想,到时卫老爷子致仕,自家老爷定是要入阁的。
卫春堂没再生气,淡淡道:“井水不犯河水,要不是他们惹事,我原也懒得理会。”
二人渐渐走远。
卫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却留下卫琅夫妇说话。
那大儿子向来不喜她,故而每回卫春堂说话,她都不敢出声的,而今那父子俩个都走了,她才叮嘱卫琅:“琅儿,你大伯父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与宝樱,只他这人性子固执,你莫放在心里。”
骆宝樱听见了忍不住撇嘴儿,这还不是故意?没见过这样跟侄儿计较的!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她对几房之间的纠葛越发好奇,是什么原因让卫春堂这么讨人厌?毕竟印象里,当初她与卫家定亲,大姑姑还说卫家老爷子不提,便是卫家大老爷也是人中龙凤。
确实,假使没一点本事,不可能会被升任封疆大吏,做出骄人的政绩来。
可就刚刚那人的反应,她真看不出。
从上房出来,她小声嘀咕:“大伯父真好意思为难咱们,不过一碗雪玉膏罢了,便真是因咱们打翻,家人之间除了二伯母那没脑子的,谁不想息事宁人?像大伯母就很好。”
范氏一到就说不计较这事儿,还说相信她,知晓顾全大局,这才是长辈该做的。
卫琅见她满脸不悦,知晓她生气,说道:“大伯父只是借此发泄罢了。”
“发泄什么?”骆宝樱皱眉,她知晓卫老夫人在卫家虽得老爷子敬重,可从二房来看,卫春帆是不喜欢她的,这卫春堂一回来,更是不难发现卫老夫人的尴尬,她轻声道,“难不成是因为祖母才迁怒于咱们?而今逮到一点就不依不饶了!”
“大约是如此,只以前几十年的恩怨,我也不甚清楚,那时我还未出生。”问母亲,母亲提得也不多,可他心里知道,大房二房很排斥他们三房,所以他们才会住到江南去。
再回京都,他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和睦罢了。
不过今日雪玉膏一事,还是来得蹊跷,他道:“我在大伯父面前虽称意外,但也不一定全是,毕竟往前意外,谁摔了碗碟都记录在案,不似这一次,谁也没瞧见,若不是有心,恐不能这般容易避人耳目。只无人证物证,查下去也是徒劳,再者大动干戈祖父定会不准。”
骆宝樱吃惊。
因在堂上,她坐着听还以为卫琅既然一口咬定,他心里也必定认为是意外的。
但现在仔细一想,是太巧合。
可程氏蠢得只会利用一个婆子,还损兵折将的将她卖了,肯定不会出自于她的手,范氏也没理由,卫春堂再怎么说不至于如此不堪,那么……她锁定了一个人,与卫琅道:“这事儿现虽不好查,但我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