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事只有几个相熟的丫鬟知晓,比如绿袖,比如绿袖之前的绿绫。因为绿袖绿绫同样看话本,她们是“同党”,所以不必害怕会被对方嘲笑,所以可以把这小秘密与对方分享。
可是,现在居然被少夫人知晓了!
少夫人性子好,当然不会因此罚她,但是,就算,就算是拿这事儿打趣,她也难为情啊……
红绡捂着脸,两颊烧地通红。
宜生笑笑,似乎没有看到红绡的羞窘,只回答绿袖:“看啊,挺有意思的。”
红绡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边绿袖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巴拉巴拉地讲起自己看过的那些话本子,手舞足蹈,惟妙惟肖,宜生被逗地笑了起来,就连七月似乎都有所感应,倚在宜生怀里,黑琉璃似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绿袖
宜生不经意间看到七月的模样,心里一动,忽然起了个心思。
马车辘辘前行,车里笑声不断,红绡也逐渐忘了方才的羞窘,在绿袖换了一个故事,讲起那个最初让她迷上话本的痴情公子故事时,也不禁入迷地听着。
这是她最喜欢的故事,哪怕后来看了更多更曲折更好看的故事,最喜欢的,却仍旧是这一个。绿袖演地活灵活现,车里也不会有人嘲笑打趣她,她开始还故意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听到痴情公子爱慕的小姐别嫁,公子骤然得闻噩耗那一段时,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再也装不出不在意的样子。
终于,痴情公子的故事讲完,因为是个悲剧,车厢里难得地静了片刻,然后,红绡便听少夫人评价,“这样的人,挺好。只是,太少了,终其一生也难遇到。”
绿袖不懂装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又兴高采烈地讲起下一个故事,却是个欢欢喜喜的喜剧。
红绡却无心听下去了。
她在心里回应着少夫人:
才不是呢。
她就遇到了。
*****
归翰斋距伯府不远,绿袖才讲完那个欢欢喜喜的故事,马车就已经来到了伯府大门前。
曹升本准备赶着马车从侧门进去,可是,看到大门前那一幕,他手里已经甩起的鞭子便停在半空落不下来了。
“怎么不走了?”红绡掀开车帘一角冲曹升道。
“姑、姑姑……”曹升结结巴巴地说着,实在说不出来,索性挪开身子,马鞭一指前方,让红绡自己看。
其实,不用他指,红绡也看到了。
威远伯府的大门前,站着两个女子。
一个三十来岁,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看着像是母女俩。母女俩都身着寒酸,像是母亲的中年妇人更是形容凄惨,满面风霜。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妇人扯着伯府大管家沈全福的衣袖,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四周还围了一群人。
那妇人嗓音尖利,即便马车离大门还有几乎百米距离,红绡依旧可以隐约听到她的哭诉声。
“叶儿真是宣少爷的亲生女儿啊!我要是说瞎话,让我遭天打雷劈!”
妇人突然扯着嗓子凄惨地嚎了一声,隔了那么远,红绡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回头,一脸苍白地看向车内的少夫人。
但是,唯一没料到的,是苏姨娘竟然替刘婆子挡了那一脚。
她可不会为苏姨娘的孝心感动,她只觉得,苏姨娘坏了她的计划,还拦着她处罚下人,哪怕这个下人是苏姨娘的亲娘,那也是不该。
看着苏姨娘晕过去,谭氏不屑地啐了一口。
不过,现在这场面也不算坏。
苏姨娘都晕倒了,刘婆子的事儿也好混过去了。刘婆子行事有错,但毕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恶劣后果,反而刘婆子母女俩一个伤一个晕,再不依不饶的,多少会显得宜生得理不饶人。而且,苏姨娘的身份摆在那里,宜生若是继续纠缠,不论事实如何,外人看到的,很可能就只是“大妇偏狭善妒,容不下妾室”。毕竟很多时候,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所以,如果她这个儿媳还想要贤良的名声,就该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最好。
不然的话,她可不介意败坏败坏自个儿儿媳的名声。
想到这里,谭氏就立刻吩咐起来,让去请大夫的请大夫,抬人的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