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宜生不再拘着七月,这段日子里,七月便跟撒了绳的小狗儿似的,满伯府地乱钻。
宜生自然不能时时跟着,但因为有阿杏在一旁,她便也不担心什么,只叮嘱阿杏看好七月,然后最好不要让七月去谭氏、沈承宣,以及几个姨娘的院子里去。阿杏点头应了。
这一天,七月摸到了伯府的东北角,一个从外面看上去有点儿破旧,但隐约可见往昔精致模样的园子。
进园子前,阿杏抬头看了看门,发现这园子叫柳园。
不是谭氏和沈承宣的院子,姨娘们住的地方也没有叫柳园的。
阿杏便不拦着七月,跟在她后面进了柳园。
柳园没有辜负七月的期望,是个非常好玩儿的地方。
柳园不大,但构造的十分精巧,不像京城常见的建筑风格,倒像是苏杭一带的园林,小小的园子被影壁回廊和矮墙分割成好几处空间。
时值深秋,草木大多都已凋零,如宜生的那个小院,就已经看不到一丝绿色。但此时的柳园,却因为种着许多耐寒的松柏而依旧郁郁葱葱,甚至还有不少花盛开。这显然是造园时就设计过的,好让草木凋零的秋冬也不至无景可赏。
只是,设计虽精巧,园子却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
花木没有经过修剪,几年下来便长得支楞八叉毫无美感,许多花树长得比人还高,野草更是疯长,原本是估计是假山流水的位置还被挖了一个大坑,碎落的假山石凌乱地散落坑中,光秃秃地丑陋无比。而那些原本华彩奕奕的影壁亭台和回廊上,更有不少刀斧挥砍的痕迹,让这草木森森的园子更添了一分诡异。
但是,这样的地方,对小孩子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碎石堆,野草丛,小树林……没有人迹践踏过的地方,便是孩子最好的寻宝乐园。
七月很快就玩儿疯了。
她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摘了许多野果子,还掐了一大把花花草草,小脸被草叶划出浅浅的红痕,衣服也脏了乱了,活像只泥猴儿。
阿杏拍掉她身上的草叶等物,检查了那些野果,发现都能吃后,便用随身带的水壶洗了,喂给七月。
七月很快就吃饱了,倦意升上来,趴着阿杏的腿沉沉睡去。
阿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就拿着她摘的那一大把花草,双手上下翻飞地编了起来。
正编着,不远处突然传来声音。
“不瞒妹妹说,看着这园子,姐姐心里真是羡慕。”不远处的亭子里,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子,怀里抱着只皮毛雪白的猫,正捂嘴对身旁的面容如冰似玉的清冷女子笑盈盈地道。
两人身后还远远站着两个丫鬟。
不认识。阿杏扫了一眼,心里迅速做出判断。
对方跟自己和七月之间隔着一丛茂密的花树,应该是看不到自己。所以阿杏便没动,低下头,继续编花儿。
最好快点儿走,别吵醒了七月。他想着。
只是,她这个愿望落空了,两人并没有走,反而一直说了下去。
阿杏便听那看上去清冷的女子问道:“这……便是柳园?”
“妹妹进府也有两年了吧?竟然连这里都没来过么?”先前的女子便吃吃笑了起来。
清冷女子也不恼,只道:“听过名字,来倒没来过。这是柳老夫人的故居,老夫人又在隔壁住着,一向又不喜人打扰,我一个姨娘,平白无故地来这里做什么。”
听着有些自怜自伤的话,她说起来却没什么情绪。
先前的女子又道:“妹妹这话说的。虽说是柳老夫人的故居,可又没人说不许人进,要不然门口也不会连个守门的都没有不是?只是当年柳老夫人刚去时,三爷太过悲痛,看着母亲昔日居所睹物思人,一时入了魔,又是挖假山又是砍树的,把大家吓得不轻,才把这园子锁了段时间。后来三爷好了,这园子也不锁着了,只是怕三爷再入魔,才没有重新修整,以至于逐渐荒废。”
“至于隔壁的。”她嘻嘻笑了,“这就更不用担心了。”
“那位呀,就是个泥捏的菩萨。”
两人一直说着话,声音虽低,但阿杏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常好,因此一字不落地都听在了耳里。
虽然不在意,却也从两人的话里得知了许多东西。
这两人,竟是沈承宣的两个姨娘,秦姨娘和柳姨娘。
阿杏虽没见过这两人,却也知道有这两号人物在。
而这个柳园,则是老威远伯沈振英的妻子柳氏,也就是伯府三爷沈问秋的亲娘生前居住之所。
据说,柳园是老威远伯沈振英专门为爱妻柳氏造的园子。
柳氏为人十分fēng_liú雅致,喜好与大老粗的沈振英和村姑出身的原配刘氏截然不同。沈振英宠爱柳氏,生怕她不习惯伯府粗狂的风格,便特地在伯府的西北角拨出一块儿地,建造了柳园。
据说当年沈振英特意从苏杭请了造园名匠,不惜花下重金,在园中遍植垂柳,种上名花异草,造假山流水,建亭廊相接,可谓五步一景,精巧非凡。
只是,那都是曾经了。十几年过去,园子主人和建造的人都已经不在,而柳氏死后,沈问秋许是伤心过度,看着母亲生前居住的地方,一时无法承受,便发了疯似的让人挖了园子里的假山流水,又自己拿着斧子,在园子里见树就砍,见景便破坏,宛如疯子一般。
伯府的人被吓坏了,等沈问秋累及倒下后,便赶紧让人锁了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