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丹露寺规矩严格,过了石门就不许任何人骑马乘车,连做轿辇也必须向寺里提前通报,还需得是极特殊的情况才能获得许可。因此此时众人皆是步行,小姐们当先走着,同来的少年隔了几丈跟在后头,谈笑声不绝于耳。
谢琼月一直牵着谢琼芜的手,走的不紧不慢,不时侧头和走在她身边的其她小姐谈笑。谢琼芜在人前还是一如既往的羞涩,微低着头,也不看路,任由谢琼月牵着她向前。朱蕉插空就想离五小姐近些,却总被四小姐带来的丫头们当中拦着,无奈只能隔了一层在后面慢慢走。
沈泠舟目光一直盯着五小姐,就发现她虽然低了头,目光却时常偷偷向后边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看到了又慌乱的别开。她很好奇,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几个少年正并排走着,走在中间的那个,容长脸淡白肤色,乍看上去并不觉得十分英俊,只是他手摇折扇,磊磊落落的走着,不知怎么就成了人群的中心,周围几个少年俨然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他身边。
沈泠舟远远听到他旁边的少年说:“渟渊,前阵你做的那首海棠诗简直是脍炙人口,听说有个穷书生家里无米下锅,摘了自家海棠树的果子去叫卖,边卖边吟诵你这海棠诗,啧啧,不一会儿他那果子就被路过的小姐丫头们疯抢了去。”
走在另一侧的少年立刻皱眉道:“这书生倒是会借势,只白糟蹋了一首清雅好诗,可惜可惜。”
“你懂什么!”立刻就有人反驳他:“真正的好诗就该如此雅俗共赏,渟渊这诗做的好,用在此处,倒也应景!”
那中间的少年一直微笑听众人议论,却并不插话,似乎别人谈论的事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时见众人越争论声音越大,便轻咳一声:“一首小诗,也值得你们这样反复念叨,诸位真是太抬举何四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因此沈泠舟听得清楚,此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风靡万千少女心的何家四少爷何渟渊?”之前她在府里,可没少听几个小丫头提起过这位何四爷的大名。五小姐那么拼了命的绣一只海棠帕子,肯定也和这人脱不了干系。只是想不明白,五小姐一个深闺女子,向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怎么就对这人上了心?
山门的位置离山顶很近,一盏茶功夫,丹露寺的前殿已经近在眼前。不似一般名刹古寺那样恢弘,丹露寺的格局就跟它所在的丹露峰一样,幽静别致,淡青色的琉璃瓦闪烁微光,大雄宝殿两侧一对舍利塔似乎只是青砖砌成,塔身上并没有繁复雕饰,只在每一层的飞檐上悬挂铜铎,山风起时,声音分外清澈悦耳。
既然名曰上香,不管游山玩水的心思占了几成,众人都丝毫不敢马虎。先是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耳房里净手掸尘,又由各自的丫头服侍着饮下一盏茶汤。
因为人人有份,沈泠舟也分得一盏。她前世研究药膳的时候,也曾经对补益身体的各色茶品下过一番苦工,因此一尝就知道这茶是小麦熬了汤底,又加入薰衣草和百合,口感芳香甘美,还有很好的安神效果。
小沙弥斟好了茶,就站在旁边一本正经开口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此茶名为”风驻茶”。愿各位施主饮此茶后,都能暂时抛却凡尘杂念,心如止水,这样一会儿上香时,才不会扰了佛祖的清净。”
“噗!”沈泠舟差点把一口茶水喷出来,“扰了佛祖的清净”,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个来上香的不是憋了一肚子心愿来等佛祖帮忙实现的。这小沙弥倒是有趣,这话等于直接告诉别人,不管你丫有什么念想,就都留在这里好了,反正我们佛祖爱清净,说也白说。
好在她站在角落里并没人注意,还是挨了朱蕉一个警告的眼神。
众人都饮了茶就要去大雄宝殿,忽然传来谢琼月的声音:“妹妹怎么只尝了一口不饮干净?可是这茶不合你口味?可这是丹露寺的规矩,饮完这盏茶方能去上香呢。”她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这几乎鸦雀无声的小耳房里,众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几名少女姐脸露不耐的看着谢琼芜,明摆着嫌这个从不抛投露面,出趟门子也只知道躲在姐姐身旁的庶女矫情多事。
谢琼芜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虽然面色十分勉强,还是举起那茶碗几口喝干,沈泠舟看到她指尖轻颤,额角亮晶晶的似乎有些汗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不知为何,谢琼芜饮茶时,谢琼月脸上虽然依旧柔和的笑着,大大的猫眼儿里却闪过一丝阴霾,速度极快,要不是沈泠舟一直盯着她俩,绝对捕捉不到。
她心里警铃大作,眼看着众人缓缓向大雄宝殿走去,谢琼芜似乎迈不开步子,谢琼月依旧牵着她哄道:“妹妹不常出门,不知道寺庙里的规矩,且耐心些儿,正殿里面的这一炷香咱们一定要先上完,之后你想要去哪儿逛,姐姐都陪着。”
朱蕉也察觉出不对,沈泠舟和她对视,都是疑惑不解。来到这寺里不过一盏茶功夫,她俩都想着上完香小姐公子们各自游玩时要小心提防,难道这会儿就出了差错?
众人在殿前各自上完三炷香,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寺里游玩,只听谢琼月对彤芳郡主道:“郡主,再过一月就是太后她佛爷的寿辰,不如咱们都去殿里替她老人家叩拜祈福,也算是咱们的一番孝心。”她母亲是嘉敏郡王家的庶女,虽然和皇家关系远了些,但祖父是堂堂吏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