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禁足敛光居不过两日,知日宫又得旧人回返。
赤武耽搁关梅郡一时,而今终是振作心神,重归师门。连丧二妻,痛过锥心;然其自逐大荒多日,常见云雾依斐,日月炫煌,深感浑噩余生,非男儿所为。
苍文赤武兄弟重逢,慨叹万千。见赤武神思内敛、目华炯炯而坚,苍文知其浴火得生,下可告慰泉壤,上可抚安师心,不由暗暗洒泪沾襟。
弄无悯座下四人聚于一处,不及寒暄,迫于愚城大变在即,这便匆匆论起内里机宜。
弄琴踌躇再三,又同弄柯苍文眉语一二,叹喟至深,缓道:“愚城之事,吾并非不忧;然眼下最重,乃富贵万斛楼。”
赤武再闻此名,勃然而起,目眦大开,切齿宏声:“杀妻之仇,岂可抛诸脑后!”
弄柯稍一倾身,抬手轻抚赤武后背,以作劝抚,半晌,弄柯柔声:“逝者已矣,不可扳援。然戕吾同胞,害吾同门,不共戴天。嚼肉鞭尸,亦难消解!”
赤武闻声,垂眸颔首,握拳明志,爪甲入掌心,血滴而不自知。
“那青丘之言,可是足信?”苍文谨慎,攒眉轻道。
弄琴弄柯对视而笑,弄琴应道:“见那青丘形状,无非漂羽向暖而飞,折于宫主盛德,祗若臣服,岂会诳语?“
“若真如此,其言及无忧同万斛楼勾连,亦是实情?”
赤武闻苍文此问,身子一抖,不由侧目,直面弄琴。
弄琴闻声,唇角立收,沉吟半刻,方道:“此事不敢妄言。然那青丘总归未亲言亲见弄无忧同富贵万斛楼纠纷,恐那愚城卸甲瞒唬诸人,连弄无忧亦蒙在鼓里。宫主高智,料无不中,自有论断。“
苍文初闻,长嘘一声,心神稍弛,然不过须臾,却是苦笑,心下自嘲:吾非崔郎,彼非绛娘,人面桃花,皆非从前,吾这般惴惴小心,究竟何益?
余下三人见苍文神色,知其心伤。弄柯稍顿,自行接道:“那日主殿,无忧言谈恳切。自其入宫,丹儿一番赤诚,相交相待。无忧虽是放旷,然恩怨分明,吾自不信其同那万斛楼合计害了丹儿性命。“
苍文抬眉,朝赤武颔首浅笑,闻弄柯再道:“吾等当需探得卸甲谋动之日,将计就计,合力擒万斛楼子弟,诛万斛楼主人!“
“可需报禀宫主知晓?”弄琴虽欲雪恨,然总是顾念弄无悯威仪,不敢擅动。
“不可。”弄柯登时应道。
“还是莫要多生枝节为好。若宫主知晓,未必允吾等前往。那万斛楼终究不知底细,难测深浅,吾等暗地行动,待探得楼主人踪迹,再报不迟。”
众人闻听,皆感其言有理。
“只是,吾当如何自卸甲处探得虚实?”赤武一言,余人面现难色。
“若自那青丘处下手,岂不便宜?”弄柯浅笑,扬眉朝诸人使个眼色,众人齐齐附耳,窃窃而语。
当日申时方至,右肩山下,愚城外十里。
青丘立身荫下,看桥玄英奔来走去,分批将愚城内平民妖属疏散。
约莫一炷香后,桥玄英方得闲暇,立时朝青丘而来,遥遥露齿,施揖浅笑。
“今日往来几回?”青丘以手为扇,媚声轻道。
“禀门主,今日来去三回。加前两日,城内几有千妖离城。”桥玄英上前,手腕稍转,便自袖管取了聚头,边徐徐打扇,边恭敬相应。
“可有惊动他人?”
“予其青蚨,令其远行。言此乃诸门主之意,谁敢不从?吾目送其行,又于城门安插内应,严令不得纵妖属复入,违令立斩。”
“其去向你可知?”
桥玄英稍顿,目珠一转,应道:”多离了肩山,经阳俞镇往四方。亦有些许,转投知日宫。“
青丘闻听,甚是得意,神思直往弄无悯而去,忆及那日殿上弄无悯绰态,远望尤耀目,迫查已灼心。
桥玄英见青丘离魂,知其所思,折扇缓摇,垂眉不扰。
盏茶功夫,青丘方回神,笑靥微开,又道:“今日入夜,你往卸甲府院,探其攻城之时。”
桥玄英躬身领命,却见迟疑。
青丘掩口,笑道:“现而今,即便弄郎座下弟子,亦要倚仗于我。”
桥玄英讪讪不言,暗自计较:此举,恐非上策,然见其欣然之貌,吾虽不欲欺,亦不忍忤。心头一时百味,实难道尽。
青丘侧目,见桥玄英停了扇,若有所思。
“可是有话?”
桥玄英闻声而拜,喃喃道:“玄英不过思忖如何自卸甲处探得消息。”
青丘稍一倾身,抬手拂桥玄英脊背,调笑道:“本是玲珑之人,怎得逢此事这般优柔。”青丘附耳,轻声接道:“只需告卸甲知晓,吾欲共谋,但求一心,进退以俱。当此危时,其可会嫌助益多乎?”
桥玄英感青丘吐气如兰,不由耳赤,毫毛乍立,百孔舒张,一时股栗身颤,不辨冷热。
青丘见状,含笑而走。
入夜。阳俞镇上,目荣华府院。
白鸩去拂分立左右,见目荣华阖目养神,半晌不语。
白鸩不耐,轻声询道:“主人,桥玄英报,无忧小姐为弄无悯禁足宫内,去留皆难随心。”
目荣华目睫轻颤,却不启睑,缓道:“卸甲处可打点妥当?”
去拂施揖,应道:“后日丑寅交界,破城。”
“时辰可有告知桥玄英?”
“不差分毫。”
目荣华仰面,轻叹口气,接道:“知日宫弟子想是欲在愚城相候,报那莫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