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弯了眼睛,而后同长公主说起了那位徐大人将触犯军法的人tuō_guāng带去游街的趣事。

待笑闹了一阵,长公主正色道:“阿璧,同我回去吧。便是你手中还有事,也停下来同我先回京一趟,叫家里人都见过了,安心了,你再出来。”

灵璧微微抿唇,点点头道:“给我几天时间,我将手中的事彻底了结一下,然后同阿姐你回去,在京中多住几个月!”末了,她垂目又道,“这次江南之行,我……虽仍没能救得了多少人,却也试出了几个好方子,我得先将这些药方整理出来才能安心。”

长公主莞尔一笑,允了。半晌,她迟疑着道:“阿璧,花满楼托我给你带了一封信。”

闻言,灵璧忽而一愣,而后深深蹙眉,露出一种迷茫忧郁的神态来。

见状,长公主忙道:“你若不想看,那便算了。”

灵璧淡淡笑了笑,片刻后坚定地摇了摇头,道:“给我吧。”说完,她静静等着长公主拿出信,而后接过信塞入袖口中。

深夜,淡月笼纱,娉娉婷婷。

竹屋内一灯如豆,灵璧立于窗前,正仰首赏月。

两年不闻不见,如今忽然间得到花满楼的消息,她只觉得心中好似藏了一个极酸的橄榄,酸得她心中发疼,眼中发热,几乎要流下泪来。

此时月色迷蒙,四下寂静无人。在这静得让人窒息的深夜里,她忽然忆起两年前她与花满楼分别时说过的话。

“七哥,你是真的喜欢上我了么?”

“可是,你为何又忽然喜欢我了呢?”

“是因为知道我染上瘟疫了么?还是因为自责呢?”

“我……并不想要这样不清不楚的感情。不如我们分开,都考虑清楚,好不好?”

磨挲着玉箫的手指一顿,灵璧好似忽然间觉得冷了,她微微塌下肩,伸手慢慢抱住自己的双臂。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两年过去了。这两年里,她拼命地做事,拼命地学医,好似若她不将自己的时间排满,她便会被懦弱彻底打倒,狼狈地承认自己的想念。

她思念他,每一天,每一夜。她像是一个行走在黑夜中的,孤独悲壮的斗士,她不敢回头,不敢去查看自己遗落的东西,只因她知道,她若是回了头,便会失去继续前行的勇气。

那个人太过于温暖,她害怕自己沉溺在这份温柔中,渐渐地便会失去自我,变得软弱,变得胆怯,变得战战兢兢。

灵璧自袖中取出那封信件,静静地看了半晌。好几次,当她决心要将信件拆开时,她的手便会忽然间变得无力,沉重得几乎无法抬起。

手指猛地松开,信件嗖地掉在地上。灵璧探身将信件捡起,而后在心中深深叹息了一声。

她究竟希望这封信里写着怎样的内容呢?是花满楼想清楚了,决定放弃了,还是他仍然决定不放手,仍然决定等着自己呢?

长久的沉默之后,灵璧终于下定决心,将信件拆开,展平。

出乎意料的,这份信上并没有提到花满楼自己的想法,而是如实记录着一个个熟悉的人名,一件件熟悉的事,以及这些人事的近况。

灵璧的双手忽然间颤抖起来,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这信上所记的人名正是两年前在开封凄惨死去的灾民的!

原来,这两年并非只有灵璧一人在四处忙碌,花满楼也在做着他该做的事。他花了整整两年时间,为当初病死的灾民们追寻身世,联络家人。无论好人坏人,他都会为他们建一座衣冠冢,为他们在这世上留下一抹痕迹。

除此之外,他还会去救济当地的孤儿寡母,救济那些在灾难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健全的身体,失去了全部财产的人。

为死者留下尊严,为生者带来希望,这便是花满楼的坚持,也是如今的灵璧更愿意去做的事。

花满楼用了两年时间将所有能够做到的事悉数做尽,而后回到公主府中,用温暖缠绵地语气将当初那群灾民的现状一一记录下来,而后将信交予长公主,托付她带给灵璧。

手指颤抖,信纸跟着抖动,豆大的泪珠不断滴落在信纸上,将信上的字染得花了。越是往下看,灵璧的眼泪便越是止不住。当她将信纸一页页翻过,看到花满楼最后写下的那句话时,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水光,将她的整个世界都遮住了。

在信的最后,花满楼写下了这样一句话:“你想做却害怕去做的事,就由我来做完吧。”

一瞬间,灵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起来。她埋首趴在窗子上,淡淡的月色落在她的肩头,笼罩她全身,好似有人替她批上了一件薄衣。

她的心中忽然间响起一个声音,那个声音透着懊恼,透着委屈,还透着一丝甜蜜和喜悦,那个声音告诉她,回去吧,快回去吧,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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