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元绶时,这个计划肯定会被满朝文官集中火力猛攻,说什么“与民争利”。但经过商业化发展的洪祥年间,已经绝无此事了。合股办商行,在民间早已经流行起来,冯京也有耳闻:“陛下此举,应该可以。只是章程要完善,还需下功夫。”
“无妨,交由户部、三司共同审计,需得确保商贾利益既可。”陆承启笑道,“我等不过贪图河运之利,唯重粮食而已!运河一旦挖通,不仅黄河水患能缓解,也能使得长安到江南,不过二十日路程,这个买卖,做得!再者,做任何事需得有两手准备,朕已经让人准备粮食海运,自苏州、松江府北上渤海,入黄河而至京兆了。”
陆承启早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冯京敬佩不已:“陛下考虑周全,果然是仁君风范!”
“冯卿也知,朕不喜拍马屁,需听实话。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陆承启笑将起来,把冯京羞得够臊。
“臣斗胆问陛下,除却江南、运河一事,可还有新政?”冯京虽然不知道陆承启的秉性,但他观察细致,认定了陆承启肯定还有后手的。
陆承启也不怕和他交底:“冯卿以为,我大顺抡才制度如何?”
“陛下想革新科举?”冯京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陛下为何有如此想法?”
陆承启认真地说道:“如今大顺蒸蒸日上,可谓日新月异,新鲜事物层出不穷。我朝科举,虽有制科辅弼,也不过杯水车薪。民间有言,‘半部论语治天下’,可谓谬误也。《论语》固为经典,四书五经亦是教导万民之书,用之现今,却还嫌不够。朕知道,冯卿编著《洪祥大典》,已接近完稿。此乃一大善事也,为何编著却不用?”
冯京震惊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陛下之意,日后科举试题,要从《洪祥大典》里面出?”
“题目不定,把《洪祥大典》加入其中,但只考水利、农耕、商贾、建筑、器物、数科,不考医学、天文、占卜、地理、僧道、技艺、阴阳……总而言之,只要是经世之学,能利万民者,皆可考也。”
冯京苦笑道:“陛下此举,过于惊世骇俗,如有不当,可致天下动乱的!”
陆承启也知道此事,但他还是觉得科举必须改革,喃喃地说道:“朕不过想想罢了,就算科举不考,制科一样可以考。”
冯京正色道:“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文火慢熬,方能入味。操之过急,欲速不达啊!”
陆承启也知道,好大喜功者,往往落得悲催下场。正史上隋炀帝,三征高丽,开挖运河,营建东都、迁都洛阳,滥用民力,致使民变频起,造成天下大乱,最后弄得亡国了。虽说其中世家门阀出力不少,但后来也有个明成祖朱棣,也是一样野心勃勃,势要把蒙古人赶尽杀绝,频繁发动战争,要不是有个勤奋老爹朱元璋夯实了基础,再加上有个理财大师户部尚书夏元吉拆东墙补西墙的话,明朝早就崩溃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陆承启不可能不管国力,就贸然发动一场战争的。
战争,永远都是政治的延续。
现如今已经进入了小冰河时期,北方一片冰天雪地,根本就没人能在那里生存。逐水草南下的草原人,在外虎视眈眈中原,如何避免大战,不伤国本,才是陆承启最为看重的东西。现如今,女真人、契丹人、蒙古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边境马匪多如牛毛,其实都是混不下去的异族人在抢掠,弄得榷场都关闭了,没有大军在场,根本不敢开,甚至已经进入了檀州州城内交易,不敢去到长城外。
长城外的榷场,唯独云内州,有折克行领着一支精兵,也没有哪股马匪敢来。
只是一味固守,并不是长久之计啊!
陆承启预感,很快就要爆发大战了,草原人为生存,汉人为保卫家园,这已经处于两个对立面,就看谁的武力更加强大。
当然,这个计划不可能对冯京说,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的。这并非陆承启一个人的判断,而是监察司综合所有暗探探报后,得出的结论。如果宣扬出去,非弄得天下震动不可。
科举改革什么的,不过小道,用来遮掩文官们的眼光,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好暗中行事而已。
陆承启在意的,永远是汉人江山存不存在的问题。北宋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被严寒气温驱赶下,生存意志比汉人坚强得多的草原人,会不要命地南下,南下,再南下。在生存面前,在刀枪面前,文化的抵抗,显得异常无力。
“能不能将草原人也融入汉人之中?”
陆承启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现在女真人和契丹人还时有摩擦,辽国依然强大,不可小觑,让陆承启不敢放手去施展。
“陛下,陛下……”
见陆承启已经魂游天外,冯京小心翼翼地叫唤了两声。
“哦,朕走神了。对了,刚刚说到哪里了?”
冯京不想继续科举的话题,要是他应允的话,肯定会被文官视作异类,针对到他致仕下台的。
“陛下,刚刚说到‘治大国如烹小鲜’了。”
陆承启饶有深意地看了看他,缓缓地说道:“是啊,治大国如烹小鲜,欲速则不达。冯卿劝谏,朕记下了。如今大顺,国力蒸蒸日上,虽是好事,但也不能不防。”
冯京一愣:“敢问陛下,防些甚么?”
“异族人亡我大顺之心不死!”陆承启黑着脸把一干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