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府距皇宫,即便走得慢,也花不了一个时辰。
宫禁森严,那些无缘进宫又想高攀太子的,听说太子妃现下就住在原吴王府里,从十二日江楼月住进去开始,到十五日天还没亮她起来梳妆时,那些礼物都还在源源不断地送进府来,都是于管家代收的,她初来乍到,该收不该收,就让于官家费心去,她住王府的这几天,就是放松品酒晒太阳,光这几日的工夫,满京城数得上的几种酒,都被她尝过了。
赵遣鹿在宫里听说后,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十五这日,宫中的酒宴早就准备妥当,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此事半点马虎不得,整个婚礼的隆重程度,仅次于皇帝册封皇后。
江楼月一身鲜红如血的嫁衣,凤冠霞帔,芙蓉如面柳如眉,眼中一片素静。她一步步地行上高台,拾级而至,纤手轻抬,置于赵遣鹿掌中,后者握住,牵着她再上石阶,敬香于天地,两旁宫人将他们手中的香接过,插在鼎中。太子与太子妃进入殿中,向上首跪拜,胥成帝居中,左边是贵妃,是如今后宫中位分最高者,右边是承妃,乃太子母妃。
帝下令普天同庆三日,街道上张灯结彩好似过年,酒楼里生意兴隆,不管是为国或是为皇家喜乐,还是只是自己庆祝自己的,人们高谈阔论,歌功颂德,好像真的当做了自家的喜事,当然,那些心里有他想的,岂会说出来让人听去呢。
胥成帝近日身子好了不少,太子大婚,他也甚喜,宴于长穆殿,君臣祝酒欢欣,尽皆喜气洋洋。
南邦皇室婚礼跟夕加有所不同,在这里,太子妃被送入洞房前,才由太子亲自为其盖上红盖头,由姑姑送去东宫。江楼月规规矩矩地进了寝殿,在*边坐了,等着他们在房中撒枣子撒花生地一通忙活完,竟然还有两名侍女在不远处的帘幕前候着,她瘪了瘪嘴,坐着打盹儿。
过了几个时辰,入夜了,侍女们点燃了殿中的喜烛,一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那烛火的气息一传过来时,江楼月就察觉到了异样,却是不动声色,这只是让人晕过去的迷烟。
没多久,便听得房中两道人倒地的声音,江楼月想了想,也装作昏迷,倒在了*上。
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轻微的窗响,有人从窗户潜入。来人将*上的江楼月扛在了肩上,跃窗而出,无声无息地飞掠着,竟没有惊动一人,轻功当真了得。
她的红盖头早已落在寝殿里,她上半身垂在这人身后,浑身无力地耷拉着,两条手臂在空中晃动,只眼睛虚睁着一条缝,看这人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赵遣鹿必是在酒宴上被缠住了,指使者才敢如此将她掳走。
到了一座凉亭附近,江楼月看见那亭中已站着个人,背对着她,她赶紧闭好眼睛,装作人事不知。她被人从肩上放了下来,瘫坐在石凳上,头手软在石桌上。
那个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来,对着黑衣人略挥了挥手,黑衣人躬身一礼,退出亭子腾身而起,就不见了踪影。
“江二小姐,戏演得差不多了,也该睁眼了吧?”这人道。
江楼月睁开眼,坐直了,看着这人,“你就是三皇子轩王?”她微笑着道。
月光皎洁,赵瑟长身玉立,一袭雪白广袖罗绮,罩着靛色滚银边短氅,剑眉星目,眼中时时透着几分慑人之气,高蜓鼻梁,削薄的嘴唇上似无甚血色,皮肤看着比女子还白。江楼月心想,一个赵遣鹿是那样,这个赵瑟又是这样,看来南邦赵氏容貌俊丽并非谣传,今日见到的胥成帝,人至中年,又因近年来卧病身子虚弱,那张脸仍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玉树临风。
“本王赵瑟。”赵瑟言简意赅地答了她。
“三皇兄是要请弟妹来赏月?”江楼月道。
“江二小姐。”赵瑟嘴边勾起一个充满邪气的笑容,那眼中的光似要把人吸进去,“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什么?”他低笑了一声,“本王那七弟能给的,我能给你更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楼月,此时两人已靠得很近,彼此脸上的一丝一毫神色波动都看得清楚。
这么近的距离,她只要出手,他必中毒,只是不知赵瑟武功如何,不能立即毙命就会功亏一篑,以后他有了防备就不好下手了。她面上古井无波,眼中一片清澈,心里却正犹豫着,方才掳她来的那个人或许还在附近,打斗起来她不是对手,而且动静一大就会引得人来,要杀赵瑟,定要悄无声息地,不让任何人怀疑到她。
“月儿,你可叫我好找。”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附近的小径上传来。
江楼月看过去,是赵遣鹿,他身体不好,喝多了酒脸上红得有点诡异,但那脚步却是分外有力,一点看不出醉意。
赵遣鹿声音出来时,赵瑟就直起了身去。
赵遣鹿走进亭中,径直来到江楼月身边,牵了她起来,“怎么不在房中等我,才第一天就这么怕闷可怎么好?”声音、笑容与动作皆是*溺至极,配合得天衣无缝,江楼月简直都要在心里为他喝彩了。赵遣鹿拉了她往凉亭外面走,路过赵瑟时,他似此时才发现赵瑟的存在,惊讶地道:“原来三皇兄也在此处,本宫方才还以为是哪个侍从呢,本宫喝醉了,眼睛也不好使,三皇兄可莫要见怪,本宫的月儿没有给三皇兄添麻烦吧?”
赵瑟亲和地笑着,“太子说的哪里话,本王出来醒醒酒,恰巧在此碰着了太子妃,这位太子妃看来还真是闲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