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喊,里面的人得了命令,棍棒舞的更加带劲,叫声就越发不是动静。忽然,从吏房那边,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来到杨承祖面前施了个礼
“老朽本县吏房经承赵庆之,给杨百宰见礼了。百宰,今天的事对错咱们先放一放,只说闹腾成这样,让百姓怎么看待官府?咱们今后还有代天子牧守一方,这脸面二字,还是要讲一讲的。”
他朝那些衙役一挥手“散了,全都散了吧。各自回去听事,不许再来聒噪。还有那个晕过去的,来两个人把他带回班房歇着,别在这趴着丢人。”
他先是遣散自家的武装力量,也算是表示出了诚意,又对杨承祖道:“焦榕为人跋扈,方才的事老朽想管,也管不了。可是现在您这一通棍棒下去,我想他那人命也去了半条,再打,若是拆了户房,老县尊面上怕不好看。左右令宠也没真个吃亏,再说了,她不是还要补一个衙役的身份么?进了公门的人,怎么也得懂点大局,不能太过快意恩仇啊。”
杨承祖听他提起张嘉印,也想到若是真把焦榕这混蛋打死,跟打张嘉印的脸就没什么区别了。滑县文武亲密无间的好局面,恐怕也将不复存在,只好喊一声“停手!”
又对赵庆之道:“赵吏书,您是老前辈,我给您个面子。可是您也看见了,今天的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我的头上吧。若是连这事都忍了,我这官还怎么做啊。我非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辨个是非曲直不可。”
赵庆之是老派人物,妻妾之别看的极重。如果今天被调系的是杨承祖的正妻,他连一句话都不会说,说不定还会想个办法,如何合理合法的打死焦榕,还能不受任何制裁。可是铁珊瑚的身份,只能算是杨承祖的妾,这就让他觉得实在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妾通买卖且不说,单说这个时候,大明官场上是允许小妾待客的。只要关系够好,小妾都可以拿来陪客人一晚,不过是被焦榕言语轻薄两句,动动手脚,又算得什么事?这个时候,就是官府的体面,远大于铁珊瑚个人感受得失,与正妻被辱,不是一个待遇。
他方才不曾露面,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就是说,他从心里并不支持铁珊瑚。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找个男人来办这事,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不是找着麻烦么。再说拿条棍棒在衙门里和男人撕打,这成个什么样子,还讲不讲一点体统了。
可他与杨承祖不熟,人家给他面子给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到头了。再要是掺和进去,自己想要抽腿就抽不出来,说不定连自己都得卷进去,因此他只一拱手“多谢杨百宰深明大义,其他的事,老朽一概不管了。”
有他这一出面,旁人也醒悟过来,自己跟这里没必要掺和啊。说到底这事虽然发生在衙门里,但却是焦榕与杨承祖两边的私人问题,与衙门其实没多大关系,这又不是锦衣卫前来袭击县署,自己何必往里掺和呢?还是在边上看看热闹,比什么都好。
铁珊瑚心内紧张万分,她从小就被父亲当成一件昂贵的货物培养,教她武功也不过是为了货物增殖而已,并非是对她多么疼爱。
她的命运,就是为铁中英换来一笔银子,或是一个好的前程,除此以外,别无他用。因此铁中英不止一次告诉过她,女儿家清白为重,如果落个坏名声,就趁早找个地方吊死,不要牵连他铁家。
她也见过村里几个被歹人污辱之后的姐妹,最后的结果就是投井悬梁,一死了之。今天自己虽然没有受到真正的污辱,可是却也被那焦榕口齿轻薄几句,夫君会不会因此嫌弃自己?
见他摸着自己的手,她不禁又想到自己的手因为长年练武,上面满是老茧,哪比的上县城里的姑娘双手溜光水滑,他家里还有漂亮的小娘子,自己还算得什么?
她越想越委屈,竟是大哭起来,杨承祖喜她淳朴可爱,见她一哭,心内不由怒火升腾,拿出手帕为她擦着眼泪道:“哭什么?不管有多大的委屈只管跟夫君说,今天豁出去前程不要了,我也要为你出了这口恶气。谁敢欺负你,咱就剁了他!”
他出门时是带了刀的,这时手点绷簧,将那口绣春刀抽出刀鞘半尺,手按刀柄就往户房里闯,铁珊瑚紧攥着他的胳膊跟在一旁,小声道:“若是要杀,夫君就让我来杀。抵命的时候,由我给他抵偿,不会把夫君扯进来的。”
两人等进了户房,宋国良等人就守在外头,有机灵的去锦衣卫衙门叫人,其他人则防着衙门再来救兵。户房内,焦榕却已经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王铁头一只脚踩在他身上,手里的棍子舞的像风车也似“就你这样的孙子,还敢跟我杨哥作对?今天爷不撕了你,你就不知道爷们的厉害。”
“够了,铁头你先出去,这交给我吧。”
王铁头应了一声,提了棍子出去,杨承祖看着被打的乱七八糟的户房,摇头道:“铁头也是不像话,把个户房弄成这样,不好看啊。”
铁珊瑚听这话,不由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认错道:“夫君对不起,这些都是我打烂的。是妾身没用,给夫君惹祸了。”
“哦,你打的啊?打的好,打的对,下次遇到这事,还是得这么打。不就是一间小小的户房么,拆了它,夫君也赔的起。只要你人没吃亏,怎么都好。”
听他这么一说,铁珊瑚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看来他对自己果然是有情,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