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雄虽然不通文墨,但是作为一个老江湖,他有自己对事物的本能认识,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其中可能牵扯到什么要紧的案件中去。
而且这些人的关系是金大香头的关系,如果他们出了问题,那就是金大香头出了问题,如果金大香头出了问题,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递补一下?所以这个时候的他不会为漕帮补台,而只会拆台。
“九爷,您老人家不愧是老江湖,果然是好见识,那些人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相当严重。他们参与的,是谋反的大案,你说说,这案子大不大,这生意大不大?”
杨承祖取出一张揭贴,将上面的内容念了一遍,最后道:“当初白衣军起兵时,也曾传檄各处,据说檄文一路贴到了京师里,闹的人心不安。今天你们这些朋友,这手段与白衣军我看也没什么区别,这桩事的凶险,不用我多说了吧。”
赵九雄闻听也是一惊,连那对铁胆都不揉了“乖乖,这金长龄是要疯啊,他怎么敢勾结反贼?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我们漕帮,也不会容他的。”
漕帮与反贼是水火不容的两方势力,当年白衣军起义时,曾焚烧漕船数十艘,劫夺漕粮若干,彼此之间的仇恨不比官府与白衣匪的仇恨少。
于大明而言,漕帮属于朝廷的伴生帮会,正因为有大明朝存在,漕帮的存在才有意义。所以在现阶段,这个帮会并没有造反谋逆的需要,从帮会上下,于谋反也自是持反对态度。
金长龄坐镇龙门,身为龙门巡检司巡检,乃是个九品官身,也是这漕帮河南分舵的香主。
漕帮的位阶高低与普通帮会颇有不同,一省之内,以分舵为最大,概因船行水上,以舵为尊,而一舵之内,又以香主为最高。因为开香堂祭祖师时,香主烧头一柱香,代表于帮会之中地位最为尊崇。
金长龄靠着身上的官身,与官府上面应酬的好,掌握着龙门水路,每年怕不有几万两银子进项。于这河南水路上,也算得第一条好汉,赵九雄不管怎么看他不顺眼,也知道凭自己的身家,实在是斗不过他。
前两年金长龄看上了赵九雄的闺女,想纳她做个偏房,赵九雄嫌金长龄年纪太大,并未答应,两下也算有了过节。这回有了这档子事,他可就不会放过,一听说是谋反的事,他将铁胆一扔“若是捉拿这些反贼,我漕帮愿意做先锋。我最近新收了些弟兄,都是有胆子敢拼命的,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就组织他们动手拿人。”
“这且不急,我估计金大香头也未必是真想造反吧。说不定这些人就是江湖上的汉子,与你们漕帮是江湖朋友,漕帮也是受了蒙蔽。只要你们积极补救,我锦衣卫方面不会和你们为难的。”
赵九雄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忽然道:“若是查到金长龄走私火器铠甲,能否钉死他是谋反的罪犯?”
“火器铠甲?有多少,在哪交割?”杨承祖一听这两样东西,人打了一个机灵,大明朝现在于兵器上管的不是太严格,民间武人多有刀剑。但是依旧禁止持有强弩、火器、铁甲、旗号等物件以及各色长兵,这些东西江湖人依旧是没有。其中铁甲和火器,又比起强弩更为紧要,差不多谁有谁死。
自从白衣贼之乱后,大明严防民变,连江湖人带兵器也多是携带短兵,如果谁敢携带长兵走江湖,要么就是有过硬的门路,再不然就是没到地方就被官府拿了。这还只是刀枪等物,火器铁甲,这就足够抄家灭门了。
赵九雄也是横了心,要借这个机会搞掉金长龄,再者他也怕事闹大了,把自己牵扯进去。
“这事说来,也是我们漕帮的财源。你也知道,我们漕船夹带货物比起普通船方便一些,一般官军不会检查,水师营里我们也有关系。前些时,江南那面有大贵人想要购买军械还有金砖,这些东西他们自己在军卫里有路子,可以拿到货。但是拿到货之后,必须通过我们的漕船,才能运到地头。”
“说实话,我们运禁物也不是这一遭,但是这种禁物罪过太大,我们也有点含糊,就是金大香头下了命令,说是让我们帮着运货。当然,各路的弟兄得的利益不少,这生意也做了不少回,就拿我来说,我也运了不止一次。可是你一说这造反,我这心里可不塌实。我们只是想赚点钱,可没想过反对朝廷啊。”
“那九爷手里还有没有运输军械的船只?这个案子若是办成了,可是一件大功劳来着。到时候我肯定为九爷请功,保您个功名。”
赵九雄一听到功名,两眼一亮,他手里有钱,倒是能打点个官职。可是这种官职一般来说虚的很,而且想要买到,也得费尽力气打关节,往往疏通的费用比起得官的费用还要大。若是立了这个功劳,那授官可是实打实的。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这运输军械的事赚的是多,可是漕帮要想活下去,首先就得是天下太平。如果狼烟四起,刀兵乱动,我们又去哪赚钱?我如今是有家有业,有田产有铺面的人,我现在要的是太平世界。如果一打仗,我这样的人肯定是要倒霉的。所以我希望灾民多些,灾民越多,我就越能赚钱。但我也会赈灾,现在码头上的苦力,有许多人称我一声赵善人。这当然不是因为我善,而是因为我知道,那些灾民如果找不到粮食,就会自己想办法。不管是砸粮行,还是抢东西,最后他们的目标,都会选择我们这种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