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火龙烧仓四字,沈冬魁面色一变,压不住心头怒火,一拍桌子道:“好大的胆子!居然真敢用出这种手段来。来人啊,随老夫亲自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出来!”
他知道一查粮仓储备,肯定会有问题,其中最为激烈的手段就是火龙烧仓。大火一烧,一了百了,多大的亏空都能填平。只是这种手段一用出来,那也就是撕破了脸,摆明了不给上官面子,今后肯定是都没好日子过,在通常大家都尽力避免这种方法。
等一行人到了地方,见火势正旺,开封的常平仓已经被大火包围。府城的官兵以及附近的百姓,则纷纷赶过来救火。还有的衙役四处去抓民夫过来帮忙,场面胡乱万分。
杨承祖看了几眼,摇头道:“这场火下来,损失不会太小了。”
“好贼子,果然敢玩出这种手段,库大使呢?”
一名布政司的照磨官忙回道:“库大使就在库房里,火起时没跑出来,我估计人怕是不成了。”
“杀人灭口!”杨承祖心内一动,看来这次他们从官府手里搞出去的粮食数量不会太少,否则用不着直接用这么暴烈的手段,宋兆南这回的差事,怕是不大好当了。
等回了都察院之后,沈冬魁显然余怒未消,直接命人把河南布政史曾言公请来。这两人私交甚厚,见面之后沈冬魁也不客气,直接问道:“曾方伯,这次的火龙烧仓,你觉得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仓库内用火不慎,点燃了草料,引发回禄?”
曾言公苦笑道:“沈兄不必如此,你的意思我明白的很,但我只能说,没办法。咱们是文官,要办这案子,得是衙役和锦衣卫的事,不是咱们的事。不过我的制下出了这种问题,我自己难辞其咎,定当上本请罪。”
“我没让你请罪,我问你该怎么办。你是一省布政,现在咱们省内有人要哄抬粮价,还有人阴谋作乱,你必须给我拿出一个方案来。如果拿不出来,可别怪我不讲交情,跟你没完。”
曾言公苦笑道:“方法,方法不是没有,但能不能弄的成,就难说了。我的方法就是买粮,可是咱们手里有没有那么多银子?既然有人想要抬价,咱们就得负责平价,说到底,这种争斗最后还是要落在一个钱字上。谁的钱多,谁就能坚持到最后。可是咱们这里是河南,不是苏松,也不是扬州,纵然是蕃库,也是捉襟见肘,你让我从哪去筹这么多银子?”
沈冬魁沉吟一阵道:“这次查抄金长龄的家,倒是收缴了一部分金银,还有一部分古董珍玩,但是那些东西想要变现,可不是很容易的事。再者,就是金家的田地,我看了地契,他有田一百余顷,若是把这些田地卖了……”
“沈兄,官卖的田地一则说卖不出太多钱,二则说,眼下这个局势,你认为那些大户会急着买么?一般人买不起,大户不买,这田再好,也就是个废物。他们只会等着粮荒时,再拿粮食换地,而给的价格,说实话,跟白送他们也差不多。”
对于河南这些大户的为人品行,几个大员心里都有数。虽然什么耕读传家,诗书传家久,礼仪济世长这种话经常说,又亲手送过积善之家的匾额出去,但是谁也不会真信这一点。
那些大户也好,富商也罢,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这次炒粮的事,他们基本都有参与,这时候卖田筹款与他们打对台,这些人肯答应才怪。
沈冬魁忽然问杨承祖道:“杨百户,你觉得卖田这事如何?”
“老中丞面前,哪有卑职说话的地方,您的安排自然是英明的。”
“眼下正该同舟共济之时,你就不必太拘谨了,有什么就说什么,怎么想就怎么说,老夫不与你计较就是。宋指挥,你也是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
“多谢老军门,方才曾方伯说的,卑职觉得有道理。田地卖给富商大户,现在多半是行不通的。不过若是卖给藩王,多半还有可为。今天周王千岁一口气就捐了上千石粮食出来,这也是大手笔了,投桃报李,咱们也该对他有所表示。”
“这些田地也好,古玩也罢,正好卖给周王,虽然卖的价格也未必会高,但是总比卖给那些富商为好。而且我们可以声明,要多少粮食,要多少金银,这其中的交割,更为方便一些。”
周王坐镇开封几代,家中财宝如山,确实有足够的财力吃下这几十顷田产,以及几处房产外加那些古玩字画。只是大明的文官,向来有看藩王不顺眼的光荣传统,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想着要去和藩王合作。
听杨承祖这一说,沈冬魁也觉得颇有道理,他终归是个想把这事做好的心态,不想让粮荒造成民变,只要能筹集到粮食和银子,跟谁合作关系倒是不大。固然说这些田地卖给王府以后,就无法再行收税,可问题是你把它卖给大户,这些田地一样会从白册上消失,将来也是收不上来税,如此操办对于官府来说倒没有什么额外损失。
杨承祖又道:“除了王府外,咱们河南另外还有个财神,那便是少林寺了。他有那么多僧产,那么多佛田,寺内积蓄必多,他们平日里募化四方,现在也到了他们该给百姓造福出力的时候了。”
“和尚?”曾言公与沈冬魁对视一眼,都默然不语,这河南的差使里,和尚是一等一难办的事。就连朝廷的正常税收都可能被和尚破坏,你这个时候找他们要钱粮,估计只会自讨没趣。
杨承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