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无论他使出多么大的力气,他无奈的发觉,自己想要再度起来,恐怕是再也做不到了。
然而,他知道他的师尊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但有一口气在,他也要告诉师尊他的决心。
缓缓的,无比艰难的林逸之竟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尽管是那么的艰难,可是他却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调动起来,支撑着那颗扬起的头颅。
眼神恍惚,他依稀的感觉到,他面前几丈处,有一个他十分熟悉的颀长身影,虽然并不高大,却让他始终的那么亲切。
他看不清那个身影的面容,然而,他知道,那是他的师尊,那个打了他,恨了他,骂了他,而林逸之自己却从来都告诉自己,不能恨、不能怨的人,就是这个天一般大的师尊。
他缓缓的摸了一下嘴唇上的血迹,忽的冲着那个身影凄然的笑了笑,仿佛还带着这始终不散的笑容,他挣扎着,声音几乎小道微不可闻的说着。
“师尊啊……离忧教千年正教魁首,然而那永远高高在上的道统,却容不下、看不惯这世间最普通的兄弟之情了么……”
这一句话,说的平平静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可是那话中的内容听在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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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耳中,就像从未有过的凄凉和悲哀。
猛然一怔,陆无羁忽然之间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林逸之的这句话声音虽小,却在他的心中犹如一声炸雷,将他一直自认为坚强的心,瞬间轰成碎片。
光影变幻,陆无羁朝着这个执拗到有些不可理喻的小徒看去,黑衣轻动,残躯颤抖,血迹斑斑。
那一刻,所有的时光就那样轰轰烈烈的朝后退去,所有斑驳而泛黄的记忆疯了似得溢满了整个心头,扯痛陆无羁神魂深处的每一寸神经。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在那个冰冷而又仿佛带着不可侵犯威严的离忧大殿上,那个一如眼前这般一袭黑衣的身影,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然而他却带着对这所谓威严的嘲弄和失望,低低的,无比悲怆的朝着那里所有的人,缓缓的说着那句话,那句同林逸之几乎一般不二的话。
“千百年了,这高高在上的离忧道统,却容不下这世间最普通最单纯的真情了么?如此的离忧教,不要也罢!……”
多少年过去了,那句话就如一个从未消散的孤魂,在无数个夜晚,在陆无羁的心中,在那空荡荡的离忧大殿上,就那般的,孤独凄凉的回荡嘶吼。
陆无羁缓缓的回过头去,眼神缓缓的从这小徒脸上划过,声音颤抖,低低的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师尊啊……离忧教千年正教魁首,然而那永远高高在上的道统,却容不下、看不惯这世间最普通的兄弟之情了么……”林逸之蓦地笑了,笑容清澈,眼神恍惚,他笑着笑着,却忽然之间潸然泪下。
血与泪溶在一处,那暗红色的血液就像突然有了生命,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凄艳的色彩。
陆无羁盯着眼前凄凉的有些悲壮的林逸之,蓦然感觉,他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整日里痴痴傻傻的林逸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少年。他这句话,似乎无意,却似乎有意的嘲弄着这传承了千万年的离忧道统,就如一只手,颤动着,轻轻的,却带着无比的决绝,将那离忧道统外面写着无可侵犯,神圣庄严的冠冕堂皇的虚伪,硬生生的全数撕去,留下的只是如这整个修真界一模一样的冰冷与无情。
“师弟,我们修仙,不仅仅是为了修炼长生,逆天改命,更不是薄情寡义、人心淡漠,若如此,修仙还有何用!师弟,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我的话,你无论将来身居何等高位,修为多么博大精深,就算你破碎虚空,你也要有一颗人的心,否则,你修来修去,修的不过是无情和冰冷,如果那样,那修仙不修也罢!……”
恍惚之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再一次来到他的身边,在他的耳旁轻轻耳语,就如哥哥一般的谆谆相告。
陆无羁那颗表面被冰冷和无情掩盖的心,再也无法隐藏。泪缓缓的从他有些沧桑的眼角,无声的溢了出来。
这个小徒,于他来说,修为微不足道,可是他这句话中的力量和深埋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何其的相像?
泪眼迷蒙,陆无羁恍恍惚惚的觉得,眼前这个微笑着的人和记忆之中的人就那样无声无息的缓缓的重合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楚谁到底是谁。
一声内心深处的呐喊,蓦然让陆无羁百转愁肠的心房清醒无比。那个人,我曾费尽千难万苦也没有保住,如今这样一个小徒,他若再无法保全,这个做师尊的还有什么脸面活于世上?
便只为我重伤于他,他还如此的唤我一声师尊,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保全他不受到伤害!
想到此处,那颗原本火热的心,蓦然之间变得更加的冰冷起来。我对他无情,不是害他,而是,救他!
陆无羁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林逸之一步一步的走向正中的高椅,那里是他首座的位置,是他所有的荣耀和权威。
可是这不远的距离,他却感觉从未有过的漫长。
终于走到了,他站在那里,半晌无语。
所有人都望着自己的师尊,希望他能够收回成命,不再赶小师弟下山,所有人都知道,林逸之若真的这样被赶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