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鲲发这样的脾气,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儿子什么德性,他清楚。
把恪儿接到云杭府来,固然有心疼她年幼失怙的原因,另外也是想给秦国公主的爵位之争增添一重筹码与多一重保障。这是众人心照不宣之事,却深为萧鲲所苦恼,他一点也不想让可怜的外孙女陷进这泥坑里来。然而定夺此事者乃是老太君,他也无可奈何。
萧凤桓恭顺地跪倒,眸底满是无奈之色。老父亲爱屋及乌,本性又厌恶心机算计,是万万不会相信他的肺腑之言的。恪儿那是他唯一的外甥女儿,他如何不疼?想着把她娶进家门,也是怜她孤苦无依靠。嫁到外家,彼此都是至亲,当然要比陌生人更多疼她一些。
只听萧鲲沉声道:“恪儿的婚事,自有她的祖父做主。徜若她与鹏举情投意合,老夫说不得要替鹏举争一争。”
眼皮一翻,他讽道,“可惜,恪儿只将鹏举当成表兄。你们个个手眼通天,除非都做了睁眼瞎子,否则怎会有那般一厢情愿的念头?再者,恪儿的祖父恐怕也不会答应。”
贞义公主听着老头子这话堵心,因她也是那想将恪儿永远留下的人。只是老头子虽从未当过族长甚至不曾在族中担任重职,却是老太君最信任最宠爱的孙儿,族里从无人敢轻视他,她这个妻子也是将他视作天一般。
所以贞义公主只能婉转替儿子辩解:“大郎也是一番好意,恪儿嫁过来。咱们不是也能日日见到她?”
“只想到你们自己,可替恪儿想过了?”萧鲲重重地一拄拐杖,不耐烦地道。“此事休要再提!不是恪儿自己愿意,谁若是敢卖弄心眼子算计她,”他厉声喝道,“老头子便一拐杖敲死!”
贞义公主便叹息一声,如同过去几十年那样,到底是依从了萧鲲的想法。可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气,当年凤凰儿也是得了老头子的支持。才执意嫁到了宗政家,大郎娶媳妇也是一样,如今呢?
只是有关萧凤凰的事儿。贞义公主实在不敢再提。那是萧鲲毕生之痛,当父亲的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女儿重新活过来。他的痛苦,便是她这个妻子也是无法尽数体会的。
萧凤桓与西岭王女急忙应承下来,只是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有夫妻俩自己知道了。不一时。萧凤桓的两个庶子也都赶来给祖父祖母和父亲嫡母请安。
这两个庶子俱是萧凤桓的妾侍所出。萧鲲看儿子不顺眼,也有这一重缘故在内。他与贞义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想到儿子却如此风、流。
当年他这好儿子迎娶西岭王女时信誓旦旦,后来还不是照样纳了美妾。西岭王女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完全就是他这好儿子一手造成的。想到这里,再瞧沉默不语的西岭王女,萧鲲又有几分可怜她。
又过去一个时辰,就连出嫁了的萧凤桓的庶长女萧珉珉也携同夫婿与幼子都回到颐园。萧珉珉曾在萧鲲与贞义公主膝下养育过一段时间。也因此颇得两老的欢心,直接给了她一份儿丰厚嫁妆。令她招婿上门。
萧珉珉一来,屋子里的气氛真正开始缓和。有她与呀呀学语的幼童在,笑声渐起,萧鲲的神情也越来越放松。只不过,每隔片刻,他便要叫人去门外探探,看看寿春园那边的车马可过来了。
这般心焦如焚地等待,时间过得特别慢。尤其是邻近午时了,还不见有人来报,萧鲲的脸色又慢慢沉下去。这回,就连萧珉珉也约束了幼子,不敢再大声说笑,唯恐惹祖父不悦。
终于,颐园的大管家萧寿满脸喜色,匆匆进来禀道:“启禀老太爷老夫人,表姑娘的车架最多一刻钟就到了。”
“好好好!”萧鲲霍然站起,拄着拐杖就往外走,连声道,“小寿子,快点备马车。我要到门口去接恪儿。”
萧凤桓急忙拦住老父亲,陪着笑连连躬身作揖道:“父亲父亲,您老若是亲自去迎恪儿,日后叫旁人如何看她?”
萧鲲便愣住,仔细一想又重新回了座位。贞义公主嗔怪道:“不把恪儿吓坏才怪!恐怕还会被人指责她轻狂不孝,竟让长辈亲自相迎。左右也就这一刻钟的时间,您且再等等吧。”
萧鲲便抹一把脸,叹道:“我是老糊涂了,要为孩子多想才是。”又扬声叫自己的管家,“萧仁,你骑马迎出去,把恪儿接进来。”外头便有低沉男子声音应了。
萧凤桓便也吩咐萧寿与萧仁同去相迎,西岭王女如今也历练出人情世故来,遣了自己身边的侍从女官同去,还吩咐两个庶子一并相迎。萧珉珉是个人精,见状便笑着起身,带了夫婿与幼子同往。总之,但凡在礼法规矩内,可以给宗政恪的礼遇都给足了。
萧鲲还算满意,拄了拐杖在屋里来回走动,不时停下听听外头的动静。没人敢说话,只安静地坐着。一刻钟过后,便有人来禀表姑娘下了车进了园子。这回话的婆子生得一张巧嘴,把宗政恪夸得有如天女下凡,是如何如何的娴雅温婉,又是如何如何的天人之姿。
直把萧鲲和贞义公主乐得合不拢嘴,越发迫切见到心心念念牵挂了十年的外孙女儿。于是重赏了这婆子,又打发出去探情况。这婆子今日捞到好活儿,只是跑跑腿,说几句好听话,得到的赏赐竟有她两三年的工钱那么多,叫别人羡慕得眼红。
这般来来回回地跑了几趟,终于再度出现的不是那巧嘴的婆子,而是方才派出去接人的萧仁萧寿等人。萧仁素日不见波澜的老脸上也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