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门在这静夜里发出略显刺耳的吱呀声,慕轻晚闻声偏过头来,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凤麟时眼中并无意外。
凤麟不会知道,就在他进来之前,在这间房里,慕轻晚与凤止歌之间还有过另一番对话。
“止歌,虽然你的事娘有很多都看不清楚,但是。你一定要回京城吗?”慕轻晚将凤止歌额前一缕微动的发丝捊至耳后。轻声问道。
虽然在旁人看来,在湖州出生的凤止歌从未去过京城,但慕轻晚言语间下意识的就用了“回”这个字。
说到回京城,慕轻晚当然是高兴的。那意味着她可以见到阔别了许多年的亲人。可是相比起来。她更希望凤止歌能在这小小湖州城里。安然的成长,过些平稳的日子。
只因,她总觉得。凤止歌若回了京城,便要面对许多的风雨。
而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求女儿将来能站上怎样的高度,只要女儿能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凤止歌明白慕轻晚的意思,目光放软,却点点头,似叹息一般地道:“是啊,我终究是要回京城的。”
她的故人,她的敌人,都在那里。
慕轻晚默然,虽然她不赞同,但她从来都是支持凤止歌的,无论凤止歌想做什么。
凤止歌偏过头,看着慕轻晚被烛光映得更显柔和的脸,“娘,那你呢,你想回京城吗?你想回去吗?”
两个问题虽然看似一样,却有着不同的含义。
慕轻晚微怔,然后轻轻一笑。
她想回去见阔别已久的亲人,但回到京城,就意味着她必须重拾二十年前的过往,那些甜蜜的记忆,亦是她这二十年痛苦的开始。
凤止歌看着慕轻晚的眼睛,很认真地道:“娘,你不用勉强自己,若是你不想回去就可以不回去,若是你不想用这样的身份回去,也总会找到办法的,比如说,和离?”
这话是凤止歌早就想说的。
虽然凤麟是她如今名义上的父亲,可凤止歌从来都没承认过他这个父亲的身份。
在凤止歌看来,慕轻晚和凤麟、赵幼君三人之间的纠葛,最软弱的无疑便是凤麟。
慕轻晚为了这段过往痛苦了二十几年,就算是赵幼君,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就算将凤麟抢到身边了也从未真正高兴过。
可凤麟呢,不仅权势未失,身边还多了个如花美着,膝下儿女双全。在这场三个人持续二十几年的爱恨情仇中,他所付出的,不过是偶尔为往事叹息一声罢了。
一个连妻儿都护不住的男人,甚至还始终认为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赵幼君的威逼,这不仅是软弱无能,还没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别说什么他心里装着的人始终是慕轻晚,若真是这样,凤鸣祥与凤鸣舞就不会一个又一个的从赵幼君的肚子里蹦出来了。
这让凤止歌很是不齿,若是慕轻晚真的下定决心与凤麟和离,她绝对双手赞成。
听到“和离”两个字,慕轻晚怔住了,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止歌,你不懂……”眼中现出追忆与惘然,慕轻晚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我和你父亲幼年相识,后来又是少年夫妻,到得如今,三十几年的时光,早就将我与他紧紧绑在了一起,虽然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但,亦无法分离了。”
“更何况……”
后面的话慕轻晚没说出口,只是看向凤止歌的眼神更多几分慈爱。
慕轻晚对凤止歌的很多事都不了解,当然她也不需要去了解,她只要知道面前的是她的女儿就好。她既然为人母,当然想将最好的都留给女儿,她只要还是威远侯夫人,那止歌就是侯府嫡长女,若她与凤麟和离,有一个和离的母亲,止歌将来议亲之时必然会遭到许多非议,也定然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她怎么能让女儿因为自己而遭遇这些呢?
凤止歌沉默一会儿,“娘,你应该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
浴火重生的凤止歌已经不是二十几年前的寒素。较之以前,她对男女之情更加嗤之以鼻,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嫁人。
慕轻晚眼中现出心疼,她以为凤止歌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冷清,是因为看到她与凤麟之间这二十几年的不幸。
她抚了抚凤止歌温软的发,轻声道:“无论如何,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想为女儿做些事。”
虽然声音轻柔,但不掩其中的坚定。
凤止歌于是也不再劝了,自从她把慕轻晚划到自己人的范围之中。她便希望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无论是什么。
轻轻摇曳的烛光在母女俩脸上跳动,屋子里充斥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宁静。
许久之后,凤止歌抬眼看了门外一眼,“娘。他来了。”
……
慕轻晚静静地看着凤麟。
他们从幼时相识。到如今已经三十几年。
虽然他们一起同行的道路不如当初预想的那般平坦。其中更是几多艰辛与磨难,但他们毕竟相伴着走过了幼年、少年,然后一路走到如今的中年。
当年会躲在树上让人遍寻不着的顽童。也逐渐褪去了当初的懵懂与青涩,甚至面上多出了岁月留下的风霜。
慕轻晚突然有些心酸。
这世上,有什么事比发现自己心目中的人再不是当初的模样,更让人难过?
“你来了。”她平静地道。
慕轻晚的如此平静让凤麟有几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