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小小的壁灯,屋内的明暗度只比窗外无边的夜色亮几度而已。
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南湾,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慕瑾桓不在,但是洗手间的灯是亮着的。
南泽没有推门进去,握着门把的手收回,放进西装裤口袋里,欣长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前。
棱角分明的五官氤氲了一整天的阴霾,在这一刻终于消散,那双深海眼眸,竟然有了几丝少见的柔和。
他的妹妹似乎是刚刚才醒过来,耗尽的力气并没有恢复,眼睛睁开、闭上、再睁开,一直都在重复着。
病房里洗手间的灯光暗了下去,南泽在看到慕瑾桓迈出洗手间的黑色皮鞋的时候就收回了视线,转身往婴儿房的方向走去。
长腿交错,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刚刚才放晴的黑眸又重新卷起晦漠,透着薄薄的暗色。
陆离……
如果湾湾知道了陆离的事情,一定会很难过。
谁都不能否认,陆离在她心里是谁都不能代替的存在,即使有了慕瑾桓,属于陆离的那个位置依然在。
从青春懵懂的少女时代开始,每过一天,都会烙上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很多很多年以前,南家别墅旁边有一颗两人粗的法国梧桐,就在妹妹卧室窗外,那个时候他经常半夜才能回家,下车后,总会看到坐在树枝上的那个白衣少年。
少年一边往窗户里扔糖果,一边说着在他这个年纪听着会觉得很幼稚的事情。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放低脚步声,从侧门进屋。
等他上楼,轻手轻脚的推开妹妹的房门,就会发现,害怕一个人睡觉的公主,已经睡着了。
湾湾最干净最简单的喜欢,和情窦初开忐忑不安的心动,全部都给了陆离。
……
看护宝宝的护士在跟沈之媚交代婴儿的体征情况,而嘉树抱着手臂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拉耸着脑袋,沉浸在难以抑制的悲伤里难以自拔。
南泽在长椅前停下脚步,皱着眉问,“怎么了?”
一个男孩子动不动就来劲算怎么回事。
嘉树宝宝低着头,撇着嘴很委屈的说,“妈妈说我小时候比弟弟还要丑!”
刚出生的婴儿都是皱巴巴的,能好看到哪里去?但是四岁的孩子当然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沉浸在‘如果被轻轻知道,一定不会喜欢他了’的悲伤里。
南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长成被泡在蜜罐里的二世祖,这种不痛不痒的情况下是不会哄着儿子的。
粗粝的大掌揉了揉嘉树的脑袋,面不改色的说,“别难过,以后会更丑。”
嘉树,“……”
求被双击的嘉树宝宝心里阴影面积。
跟护士聊完的沈之媚轻声细语的哄着,花了十分钟才安抚好儿子受伤的心灵,嘉树皱成一团的小脸放晴,爬在玻璃上看着恒温箱里的小宝宝,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是在说些说什么。
沈之媚被丈夫揽在怀里,在儿子看不到的时候,温婉眉眼之间隐去的担忧重新回来,低声问,“湾湾怎么样了?”
南泽抬手将女人鬓角的碎发勾到她耳后,嗓音温和,“刚醒,我们先去问问医生是什么情况。”
听到这话,沈之媚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
慕瑾桓从洗手间出来,走到窗前,准备把窗帘拉上,然而,拉到一半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他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想要回头确认,却又害怕只是一场空。
是的,他害怕。
这个足足维持了好几分钟,手臂都有些僵硬,才转过身。
目光慢慢的从床尾移到床头,下巴,唇瓣,鼻梁,然后是……那一双眼睛。
深邃的黑眸蓄起点点笑意,大步走回病床旁,俯身,掌心拖住女人下颚的弧线,温热的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
笨拙的吻上女人的唇角,同她呼吸交缠,密不可分,低哑嗓音里的欣喜满满得快要溢出来,“睡醒了?”
南湾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场梦里。
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不算是陌生,因为几乎所有的病房都长这样,白色的墙壁,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来的声音。
还有,从床边走过,只看了她一眼的慕先生。
这些都告诉她,她还活着。
她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盖在被褥里的手慢慢摸索到已经平坦的小腹,昏迷前的疼痛感似乎并没有消失,又或者……其实已经不疼了,这只是她潜在的意识在作祟。
唇瓣动了动,声线极低,“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慕瑾桓和她之间的距离近的几乎只有一张纸,可能根本听不到她说的是这两个字。
慕瑾桓很想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但他知道不能,她脸颊上吻了吻才微微离开些距离。
大掌寻到她的手,十指相扣,眸色和嗓音一样温柔,“别担心,我们的宝宝很好,在婴儿房里。”
南湾视线比刚醒来时清晰了许多,她能看到男人布满皱着的衬衫,眼底浓重的疲倦,还有下颚冒出来的青色胡茬。
刚刚他靠近亲吻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
她很想去抚平男人眼尾多出来的那条细细的皱纹,只是身子还很虚弱,没有办法做到。
被他十指相扣握住的那只手,手指慢慢弯曲给予回应,低声问,“你、你不是去巴黎了吗?”
慕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