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吴都戍卫营里,操练场上早已集合起了大军。
大营火光通明,环绕的火盆升腾起浓浓烟雾漫上高天,遮蔽了星辰。
场面安静而压抑,很多军士的脸上依然保留着一丝惊慌和不可思议。
鼻孔微微翕动间,似乎仍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那一丝血液的甜腥味。
军阵的最前面空地上,两具倒伏的尸体宛如破布一样交叠,他们身下,是暗红色的血液轻轻流淌。
就在前一刻,两名挺身而出的百夫长缓缓倒下,失去了心跳和呼吸。
前排的军士瞪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将领,他们激烈的话语似乎言犹在耳。
只是,还没等他们说完,成封副统领的利刃突然插进了他们的胸膛。
他们的疑问和反对也到此为止。
现在,剩下的,不过是一群失去了领头者的羊。
他们紧紧注视着前方的行凶者,等待他来下令——这一头狼现在成了他们的首领。
前期的大换血让军中原班将领所剩无几。
郭权、成封两人已经站在了台上,俯瞰着八千虎贲的庞大军阵,脸色冷然。
他们一动不动,台下也是一动不动,时间仿佛静止。
远处街市依然隐隐传来喧嚣,这个夜晚还没有结束。人们欢腾着,没有谁能够知道这里发生的变化将会怎么影响他们的生活。
时间越久,笼罩在操练场上的阴云越发厚重。
郭权和成封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疑惑和不安。
距离家主离开已经有近半个时辰了,现在怎么也应该找个理由回来了,没道理迁延到如今啊。
两人相对轻轻点了点头,家主离开时早有吩咐,如果没有及时回来,那么计划依然开始,现在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想罢,郭权跨前一步,走了出来,在火光照耀下他的脸孔十分肃穆。
他狠狠地俯视着下面的将士,沉声喝到:“方今吴王杀弟篡位,不恤百姓,擅动刀兵,以至前线有覆军之败,国家有缟素之哀。统帅大人苦心屡谏,大王充耳不闻,一心要拿兄弟们的性命成全其私心,满足其私欲!大家同身为我吴**人,岂能坐视不理?!今夜,统帅大人将率领我等以兵上谏!务必阻止大王之昏庸行径,我等虽死不悔!尔等,可愿追随?!”
这一番话说出来正气凛然,让人听了不禁肃然起敬。
君王昏庸,忠臣为梁!这是效周公辅穆王之事,皆是佳话!
郭权话音才落,军队中已经响起了零星附和之声。
“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
一人成虎,三人成众。只要有人支持,自然就有人跟随。况且,这大军之中郭家安插的亲信丝毫不少,一齐发起喊来声势丝毫不弱。
更何况,郭权说的这番话在军中并不是毫无市场。前线军队大败,国人怨气颇重,自然不可避免地传导到了军中。
一时间,大军方阵各处,支持之声此起彼伏。
这种兵谏让很多年轻人激动,感觉自己在创造历史。
很多不明真相或者唯恐天下不乱的军士也出声附和。
声势很快就壮大起来——虽然仍然也有不少人心有疑虑,但是此刻也被裹挟着服从了大流。如今没有谁还敢于说出不同的意见。
被孤立是小,杀身之祸才是严重。
一时间,气氛被调动了起来。
群众最怕热血过头,一旦过于热血,理智就被丢到姥姥家。就越发容易被煽动,一旦被煽动,很多时候哪还管是错还是对,只管追求一时之快罢了。
郭权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笑意,事情似乎比想象得要容易。
郭权再次喝了一声,抬起手,激昂的情绪重新归于平静。
或许前一刻还有人在为地上躺着两名将领不值,但是下一刻人们早已把他们抛在了脑后。
顶着匡扶君王的幌子,这种荣耀让每一个人都有了参与的荣誉。
被杀,不过是不合时宜罢了。
……
此时,距离军营不过一两百米的地方出现了三十多人的马车队伍。
这些人行进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军营门口。
“何人?”灯光昏暗,看不清对方面孔,营门口军士出声阻拦。
话音刚落,对方一人中快步跑了出来,举起一块令牌,“将军回营,速速开门!”
守门军士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这块令牌他们自然认得。
而这些人看穿着也都是不久前从营中出去的将军队伍,只是数量似乎少了些,但是还不足以让他们胆敢拦下将军的马车问个清楚。
那军士先是躬身行了一礼,接着挥一挥手,示意营楼上开门放行。
那队队伍十分有序地快速进营,一个个有意埋着头颅。
队伍进营之后,没有丝毫停顿,就朝着刚刚传来热火朝天吼声的操练场奔去。
“誓死追随将军”的吼声到营门这里依然听得十分分明,其中蕴含的强大意志和勇气,如果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或许也要血液沸腾了。
马车中,李沐安静地坐着,他心思转动,眼中放射出一丝冷光。
看样子对方的能耐还不小,就这一会儿已经成功调动了军队的气势。
不过想想也正常,在军中将领被换至一空的情况下,想要掌控最底层的士兵,称不上多难。特别是在吴王对他们没有太多恩惠,而他们却对吴王心有愤懑的情况下。
想到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