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斯年见陶溱一路没有说话,不由得低下头去看看他那张有些震惊的小脸,不由得轻轻一笑:“瞧你,这是被吓到了吗?”
陶蓁蓁闻声抬头看了宁斯年一眼,小脸上还有余色未消:“倒是没有被吓到,只是觉得有些唏嘘罢了。不过宁师兄我们这样讨论院长和副院长的私事,是否有些不妥?”
宁斯年摆了摆手:“这倒是无妨。只怕是你年纪小,不通男女之事。他们没有跟你说罢了。这件事情再崇文书院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院长倒是不轻易搬弄是非。不过就是咱们的副院长,每每总爱喝上几杯。一盒大了,总要拿这件事到处去说。随便抓住一个人,就是一顿哭天抢地。酒醒后,还死不承认自己说过这些浑话,平日里紧致别人谈论这事。起初大家看他这么紧张,以为这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还有好事者四处打听。后来才发现,这件事情,崇文书院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于是大家也就不把它当成什么新鲜事,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提起了。今日告诉你,也是让你心里有个预备。你年纪小,听了那些人嚼舌根子的话难免生出好奇,你如今知道了,切记莫要来日里犯了什么忌讳。”
陶蓁蓁听了这话,心下恍然。她道今日宁斯年如何这般口无遮拦,肆意谈论他人之事。原来是有着这样的原因啊。而且他言及往事辛秘之时,并未过多提到细节,想来也是有意省略。想到这里,陶蓁蓁说道:“多谢宁师兄提点,陶溱记下了。”
这些日子在崇文书院的接触中,他已经发现陶溱的行文笔触犹如和自己同出一门。其实在第一次见到陶溱的文章时他就觉得,与其说这孩子的文风像自己,倒不如说是像了那个花家二姐儿,花如雪。
听说陶溱的书是他姐姐教的,只是毕竟男女有别,他也没有过多打听。总不过心里存了个疑影儿,那是否就是花如雪。
然则,这天下间,读书人千万,文风相似者何其之多?仅凭一个疑影儿就来打听些无意义的事情,到底关乎着一个姑娘家的名声,权且作罢。
况且那花家二姐儿当初被卖到了陈家做侍婢,给傻子少爷通房。这一路上山高水远的,千八百里的路,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来得了帝都?他这个想法委实有些荒谬了。
再进一步,便算是那陶溱的姐姐当真是花家二姐儿,她也未见得能够知道花家大姐儿花楚楚的下落。
提起花家大姐儿花楚楚,他心下就有些心灰意冷。若他当真是个寒门学子还则罢了,可偏就是个宁家的嫡公子。如此家世,哪怕是他自己认定了花楚楚,在外人眼里,也容不得一个这样出身的女子进入宁家做大奶奶。
“宁师兄你怎么了?”陶蓁蓁见宁斯年久久不语,眉间隐隐拢着一抹黯淡,不由关切地问道,“是否身体不适?可需要请医师来吗?”
宁斯年抛却了心中纷杂的念头,拍了拍陶溱的脑袋:“你还小,有很多事情,说了你也听不懂。人生在世,活的就是个身不由己。这话你等再过上十年便懂了。”
陶蓁蓁年纪虽小,却是早通世事,对于宁斯年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书上曾言,‘来时来,去时去。终须有,莫强求’。佛家更有‘人生八苦’。宁师兄所谓的身不由己,左不过是求不得苦。我何尝不懂?师兄未免有些小瞧人了。”
宁斯年听了这话,不由得哑然失笑:“你这个小家伙儿,人这一辈子哪有无欲无求的?就算是那些出家做了和尚的,也未见得真的就六根清净。有求便有苦,这话不错。可你可曾听过还有一句诗‘三十三天觑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这句子,你可听过?”
陶蓁蓁摇了摇头:“这倒是未曾听过。可有出处?”
“佛家传说,须弥山的正中央有一天,四方各有八天,共三十三天。在三十三天之上,正是离恨天。”宁斯年道,“而四八四病即为四肢百体四时之病。离恨天高,相思病苦。这种苦,乃求不得之最苦。”
陶蓁蓁这下子有些似懂非懂了,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似乎这世间的男女恩怨痴缠,乃是最要人命的吧!
“瞧我!”宁斯年忽然轻笑,“你这小小年纪的,我同你说这些作甚?世间男欢女爱乃是人伦大道,真等你到了那个地步,自然也就懂了。现在为这些个不见影子的事情争执烦恼,何苦来由?你还是趁着大好的年华,多念些书才是正道。”
陶蓁蓁吐了吐舌头:“还不是师兄你先提起来的。你即说了,那我回去便要好好瞧瞧那三十三天,四百四病去!免得师兄你又拿我年纪打趣消遣。”
“你呀!”宁斯年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你这张嘴,快赶得上副院长了。半分亏都吃不得。一个男儿,怎的口齿如此犀利不饶人?”
陶蓁蓁这次倒是没有接话,她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她本就是个女儿家,为了念书才女扮男装进了这崇文书院的。若是叫人发觉,那不得被书院清退啊!看来今日倒是学了个乖,以后少说话。多说多错,少说说错,好好念书,才能对得起姐姐。
“哟呵!宁师兄,您在这儿啊!”
远远的,一声谄媚的寒暄传来。陶蓁蓁和宁斯年抬头,却见两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打远处走来。
崇文书院今年只招了他们这一批寒门学子,大多来这里念书的都是世家门阀的公子们。他们这两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