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远其实本来是想给女儿找个儒雅有学问的男子,可眼前这人似乎的确能镇得住女儿,而且让女儿死心塌地,最重要的是,他仿佛对什么事都不在乎,这并不符合骗子的行为。于是,他决定赌一把,反正也不能损失什么。
因此,张宏远就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大哥当年的情况。当年那女孩叫连秀,父亲是当时的胶东市文化局一把手,母亲是个军官,具体军衔记不得了,反正是个相对南疃张家来说高不可攀的家庭。
八三年严打之后的胶东江湖焕然一新,涌现出无数新一辈,比老人更猛,也更狡猾残忍。
当时的张家兄弟是两个本分老实人,努力工作加上还算有点小关系,都进了市面粉厂当工人。这是个国企大工厂,张宏勋因为能打架,讲义气,处事又公道,很快成了面粉厂工人宿舍里的明星,一招手,最少数十个青年工人毫不犹豫地骑着自行车拿着家伙站到他身边。
张宏勋平时不惹事,来了事也不怕事,攻守有度,进退自如,渐渐在社会上有了名气。
张宏远却跟哥哥不同,是个典型的火爆直白脾气,张晓影虽然像他,却还没他当年的一半脾气。因此张宏远虽然有哥哥做靠山,但也因为本身能打能杀,受到广泛的尊重,不过,也同样因此而得罪了很多人。强者们都看在张老大的面子上,一般不予计较,而弱者们也同样因为害怕张老大,也就不敢跟张老二死磕。
兄弟俩就这样,渐渐成了本市江湖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接下来就是个现在老掉牙而当时却很动人的英雄救美故事。
大约是九零年的某一个冬天,连秀和几个女同学被一群不开眼的流氓调戏,张宏勋当时是一个人在街上走,身边没带人也没带家伙,可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二话不说,先把一个没开眼的家伙开了瓢儿。
尽管张宏勋人高马大丛小打架,可对方是七八个人,的确没占上风,可他尽管被打得头破血流,还是照着其中一个猛砸,把这家伙彻底砸躺了才继续抓下一个砸,对方没见过这么猛的人,也都有些害怕。
但毕竟他们人多,张宏勋不一会儿就被一刀扎倒,吓得那些小姑娘如同被惊起的白鸽,哗啦啦地四散飞逃,只有连秀有良心,认为这突然出现的大侠是为救自己而受伤的,关键时刻决不能撇下他独自逃走。那些流氓见刀上都是血,误以为是杀了人,全都逃跑了。
连秀连拖带拉,将一百九十多斤的张宏勋拖到街头大喊救命,这才被几个热心群众发现,直接送往医院,连张宏勋本人都感叹,幸亏是那时候发生的事,还有热心群众,现在的人就算肯救人,也未必敢惹火烧身,去救斗殴受伤的流氓。
不一会儿,医院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数百人,大部分是街头的地痞流氓,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中,他们的首领都排队进了张宏勋的病房,个个态度恭敬。连秀一开始还以为是流氓要报复这位义士,可慢慢地才明白,这位救了自己的义士,其实是他们的老大。
而同样地,一会儿又来了三辆绿色吉普车,下来一些穿武警制服的人,迅速上楼将连秀带走。这时候已经醒来的张宏勋才意识到,这小女孩其实也来自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世界。
可也正因为如此,两颗心不怕层层世俗栅栏的阻隔,最终还是贴到了一起。当然,张宏勋受到了两次威胁,这回他明白了,即便在老百姓中能呼风唤雨,那也不过是个加强版的老百姓,此时此刻站在他身旁的不过十个人,其他的都对权力的出现十分畏惧,没有谁敢继续和张宏勋一起扛下去了。
在这之后,连秀托人给张宏勋送去一支钢笔,明确表示这就是定情信物,今生非他不嫁。但自此张宏勋再也没见过连秀。
有人说是连秀变心了,也有人说是连秀被父母强行送去大城市学习,再不回胶东这三线小城市了,当然,还有人说张宏勋被连父以“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谈话”为名单独谈过一次,更有人说得更玄乎,说张宏勋当时是浑身绑着炸药去的,并且高喊:“老百姓什么都没有,玩得就是命!”
可张宏勋从此对这段感情缄口不语,不再提起。尽管他是玩社会的,却也是其中的强龙,就算一般百姓家不敢给他介绍对象,但崇拜侠客和强者的年轻姑娘就像春天的花朵一样一茬又一茬地出现,当然不乏投怀送抱者,然而张宏勋就像一个根本不需要女人的中性人一样,只顾赚钱,谁劝也不听,他再也没有春天了。
而南疃的张氏双雄也凭借能打能杀讲义气而站足了脚跟,成为血腥地下秩序里的佼佼者。冷不丁阴沟里翻船,张宏远哪能咽得下这口气?他揣着土枪和杀猪刀,带着几个死忠满大街找那几个流氓,终于找到了线索。
于是,在哥哥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是明知道哥哥知道后肯定不会同意的情况下,张宏远善作主张,当场阉了那个扎了哥哥的小子,后来索性直接把那几个小子全变了太监,其中一个因为疼痛难忍羞愧难当,当晚就自杀了。这事虽然不是杀人,但性质十分恶劣,即便张宏勋到处找人运作,可张宏远依然被判了整整十年,进了苦窑。
这也难说,幕后没有连秀父亲的“黑手”,这案件被树成了典型,一切程序处理得极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效率高得惊人。
九十年代上半期的胶东江湖上一般说“红黄蓝,刘关张”,指的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