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暖意融融,秦晋大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羽箭造成的创口其实并不算严重,只是当时流血过多才使得他身体有些虚弱而已,经过两日的将养精神已经大为恢复,甚至已经可以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动,但为了不使愈合的伤口崩裂,也只能象征性的挪动几步。
受伤之后行动处处不便,秦晋直庆幸自己没有在战场上受到这等箭创,否则无论伤口开裂与否,都要疲于奔命,否则立时就有性命之虞。
日上三竿之后,陈千里兴匆匆赶到了府中。
“好消息,京兆府已经派出了差役四处搜集崔安国的涉案证据,看来天子已经发话了。”
这早就在秦晋的意料之中,按照寻常 想法,息事宁人的确是个最为稳妥的办法,但是当今天子并非寻常人,在权力基础受到一波又一波的侵蚀之后,已经容不得半分对他权力地位的挑衅行为。
表面上,天子要惩治的是崔安国不法之事,实际上他肯定已经知悉了,自己的遇刺一定与此人有着脱不开的干系。秦晋思忖一阵,便答道:
“别高兴的太早,幕后的大鱼很可能已经毁尸灭迹了!”
陈千里不以为然,“众目癸癸之下,谁敢毁尸灭迹?”
秦晋见状,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也懒得去解释,一直憋在屋中榻上,实在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就连脾气也变得有了几分急躁。
秦晋又与陈千里扯了几句闲话,便将话头引到了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的身上。
“陈玄礼肯不肯放兄弟来神武军?”
陈千里叹了口气,他早就看出来了,陈玄礼之所以如此破格重用,处处以示信任,无非是不想放自己走。他也实在有些纳闷,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天子信臣陈玄礼如此看重。
他也曾委婉的探过陈玄礼的口风,却都被对方堵了回来。毕竟陈玄礼不比旁人,于公于私都与秦晋颇多交集,如果强行离开也不是不能,但平白得得罪了人很难说是否得不偿失。
但是,陈千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向秦晋张口,是以就显得迟疑了一点。秦晋何等聪明,马上就明白了陈千里的处境,笑道:“此事先不急,兄弟在陈玄礼身边未尝不是多了一双耳目!”
天子以陈玄礼掌皇城禁卫兵权,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从彼处得到的消息一定都是第一手的,陈千里在陈玄礼身边或许在特殊时刻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这时,外面响起了李狗儿公鸭嗓一般的声音。
“契苾校尉求见!”
陈千里的眼睛登时一亮,契苾贺奉令寻找那夜刺杀者的蛛丝马迹,此时求见,一定是有了结果。
果然,契苾贺带来了一个令两人颇为兴奋的消息。
“城南一处荒地中发现了中弩毙命的尸体,虽然经过简单的处理,但明显仓促之至,勘验后发现尸身上的残余弩箭,正是我军中之物!”
竟是找到了刺杀者的尸体。
“可有证明刺杀者身份的物证?”
契苾贺摇摇头,“并无物证,对方心思缜密,发现那些尸体之时,已经都被剥的赤条条,冻成冰坨了。”
发生秦晋遇刺案件以后,长安各城门便全部戒严,禁军于全城进行大肆搜捕,对方将那些尸体仍在城南的荒地,也显然是仓促为之。
长安城墙修的极为宽阔,即便有唐以来已过百年,城中南部仍旧有许多非居民之地,这里自然便是上佳的抛尸地点。
就在秦晋与陈千里顿感失望之时,契苾贺又道:“但有一点,这些人个个右掌生茧,手臂粗壮,都是些可拉开六石弓的好手,且想想,哪里会有这么多好汉?”
自然是军中!
然则,这等个个可开六石弓的好手,却绝不会是禁军中人。
如今的十六卫军早不是大唐初年时的模样,开元末年废除府兵制以前,关外各折冲府会选派精锐府兵入关番上,现在既废除了府兵制,折冲府自然也没有精锐可派往关中番上。
自天宝年以后,天子十六卫军绝大多数都成了空架子,除了卫军中的将佐官员还保留以外,已经无兵可用,仅有个别卫军出于需要还保持着一定的员额,但也都是些从市井内招募的贩夫走卒,怎么可能个个能拉得动六石弓呢?
想到此处,秦晋不由得生了一身冷汗,如果知道那一夜刺杀自己的人都是些军中精锐,当时是否还有勇气仅以九人马队冲击对方呢?
不过两军交锋并简简单单是一加一等于二,这种摆实力看数据的加减法。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变数,那就是士气。尽管对方单兵素质要好过秦晋麾下的甲士,然则在士气上仍旧输了一筹。
因此,秦晋那一夜能够脱困脱险,诚然有侥幸的一面,但根本原因还是他麾下的新安军在关外打出了士气,即便身陷重围绝境,也不会轻易言败。
这个判断让秦晋立时又是精神一震,这让他前所未有的坚定了一个想法,辛辛苦苦九死一生从新安带回来的勇士们,绝不能便宜了哥舒翰。
哥舒翰一直要夺走新安军,原因并非眼馋其非凡的战斗力,无非是此人剪除异己羽翼的手段。只可叹,秦晋自觉与之素未谋面,连如何得罪了这位老相公都不知道。
今次正可借着遇刺的由头,让哥舒翰也尝尝被人添堵的滋味。
自从神武军中郎将遇刺以后,长安城中谣言满天飞,上至公侯宰相,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都在纷纷猜测着主使刺杀的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