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居的包间内,两个男子正临窗而坐。
萧辰昊一脸悠闲,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手指关节轻轻叩着桌面,似乎在想些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李霖,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暮天悠,确实不是个简单的女子,我现在忽然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我是站在王爷你这边的。”
否则,上次他劝暮天悠给卢江留点面子,为何她面上虽然答应,但最后不仅丝毫不留,还对卢江赶尽杀绝?说起来这位卢大人也是可怜,自进了内阁一帆风顺,几乎没遇到过什么障碍,没想到暮天悠一来,就先给他一个下马威,现在还让他吃了一个痛失子的大亏。
还有卢江欲动手打她的时候,以她的身手,明明一击就能制服卢江,她却一动不动,任凭卢江动手,若不是他当时拦下卢江,只怕现在这位平日风光无限的内阁大人已经步了他儿子的前尘,在刑部待着了。
“她没有怀疑,只是她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你的,虽然你暗示过自己的立场,但是这还不足以让她信任你,”萧辰昊望着窗外出神,想起当初自己是付出了多少才让暮天悠信任他,半晌,才缓缓道,“你可知道,几个月之前,暮家一家惨遭灭门时,是谁在背地里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舆论?你可又知道,当日她入牢时,皇上扔下一句上刑,是谁让她施刑,将她打得遍体鳞伤?”
李霖微一愣神,几个月前的惨剧,就像隔了几个世纪那般遥远,如今早已无人提起,现在想来,当时朝中人人为暮开君惋惜时,唯独卢江说了一句“乱臣贼子,有何值得怜惜?”
当时朝中嫉妒暮开君的人极多,巴不得他倒霉的人极多,这样的言论自然也极多,听听也就罢了,谁也没放在心上,如今萧辰昊一提醒,他才恍然大悟,这人指的岂不是卢江?
而那个施刑的人,他以前并不知道,但是此刻想来,除了身为大理寺卿的沈万松还有谁?
难怪自暮天悠进内阁之后,卢江就以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到处抱怨,实际上,他根本不待见暮天悠。
“陷害的主意是她给沈天智出的,****工具的掌柜的也是她给沈天智找的,其实这件事,就是她一手导演出来的,既能报复沈卢二人,又能张言知一个大大的人情,她虽然坚持秉公办理,打死了卢江的儿子,但这无疑在朝中给她树立了一个铁面无私的正面形象,若是卢江当时真动手打了她,那么朝中的舆论会朝向哪边,更加不言而喻。”
萧辰昊神情慵懒,只用三言两语便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分析的清清楚楚,李霖听得不禁有些呆了,半晌,才十分敬佩拱手道,“王爷圣明。”
“任何表面看起来毫无的事,背地里都可能隐藏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王置身局外,比其他人多看了几眼,多想了几分,自然也就比其他人清楚,本王所说的一切,都没有经过求证,但是本王相信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因为这件事,最大的收益者除了暮天悠没有别人。”
“是,所有的行为必然都有动机,”李霖赞同道,“所以她的动机也很清楚,就是……”
李霖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暮天悠其实是想干掉卢江,而这个原因,只怕不仅仅是为了报复。
卢江与首辅大人杨森其实是师徒关系,以她目前的能力动不了杨森,所以她便先砍了他的左膀右臂。
而大理寺卿更是掌握着全国的刑狱大权,其重要性自不必说。
没错,她的目的,竟是想要一步步往上爬,掌控整个朝局。
“沈万松是个会为人处世的人,不似卢江那般死脑筋,认准了的敌人便会永远当成敌人,所以沈天智虽是主犯,却并没有卢光易那般悲惨的下场,原因不过是因为,暮天悠知道沈万松是个可以为她做事的人,不管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可以一用。”
听了萧辰昊这番解释,李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暮天悠的脸,他没想到那张总是平静淡然,微带笑意的脸下,竟藏着一颗如此缜密的心。
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竟低估了暮天悠。
“她不怕得罪朝中任何人,因为她的背后,有沧衡最至高无上的人给她撑腰,”要说当今皇上面前最大的红人是谁,无疑是暮天悠,“又或者说,她巴不得那些人来挑战她,让她好将那些人都处理掉,换上自己的人,培养自己的心腹。”
如今这朝中,人人自危,本来就没剩几个敢说真话的人,根本没人敢站出来了替沈卢二人打抱不平,更别说这次的事是他俩理亏在先了。
“卢光易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虽然平日顽劣了些,但是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这样,心也太狠了些……”李霖轻叹一声,惋惜道,一个还在花季的孩子,却因为大人之间的利益斗争而失去了性命,实在是可悲。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其实她和一个人很像,自私,胆小,多疑,野心勃勃,但是,却让人恨不起来。”
胸前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在无言地提醒着他,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在他胸前捅了一刀,差点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无法恨她。
甚至,心中还有一丝心疼。
身为一个女子,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心思简简单单,纯白地像一张纸,结一段良缘,挽一人之手到白头,平平淡淡